見這兩人粗鄙,許先生不再理他們,拿過牛角欣賞了一會,贊歎道:“好東西,據我看,這是雙角犀的小角,而且當年這隻犀體形一定碩大,應該是牛群裏的王者,發出的聲音,自然雄渾。如今這種動物已經在本地滅絕,說它是古物,應該是無疑的了。”
這人的文物知識豐富,簡直和胡栓可以媲美,以前胡栓也見過這隻牛角,隻是沒有引起注意,現在聽許先生一講解,阿虎倒是有些意外,決定回去請胡栓再好好看看。
江魚娘問許先生:“牛角發音有了古意那便如何?便能驅趕猛獸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
說話間,一行人來到一處小茅屋前,小屋建在一個高台上,可以了望四周,屋四周挖有壕溝,設有鹿柴,可防野獸,兩個獵人帶着大家走進屋内,茅屋狹小,隻有一間,而且一副竈台,占了一小半的位置,鍋竈碗筷倒是俱全。
大家一起起火做飯,淘米的淘米,取水的取水,隻有兩個窖工坐着不動。張小六對他倆說:“你倆吃不吃飯?要想吃,就跟着一起幹活。”
兩人看了一眼張小六,沒敢回嘴,一副不情願的模樣,起身去拾柴禾。莫小傑悄悄說:“這倆人怎麽看也不象是幹活的,雖然穿得破,手腳白淨,油裏油氣,倒象是二流子。”
獵人在小屋前搭了一個木頭架子,底下點燃柴火,從獵袋裏掏出兩隻野兔子來,剝皮洗淨,放在火上灸烤,一會功夫,小屋前便香氣四溢。山間野味,其實勝于家畜,大雨和阿虎更是興高采烈,每人用木棍叉着一隻野兔,在火上轉着燒烤,小臉上淌着汗水,笑語連連,兔肉很快烤得焦黃,油脂滴在火上,發出滋滋波波之聲。
此時太陽已落,四周群山盡黛,夜色昏暗,烤肉的火光映着幾個人的紅,也都是紅通通的,大家經曆了遇虎的危險,此時圍火烤肉,談笑風生,都是心情舒暢。江魚娘等人帶有幹糧面餅,許先生也從褡裢裏拿出臘肉,兩個獵人在鍋裏又熬了粥,一群人喝粥吃肉,狼吞虎咽,大快朵頤。
柴火漸漸熄滅了,大家都決定夜宿在此,于是又拾來好多柴禾,因爲夜裏要防野獸,點火是最好的方法。許先生說:“咱們最好安排好值夜人,輪班看守火堆。”
兩個窖工吃飽喝足,也沒理會許先生的提議,鑽進屋内,便要躺倒睡覺,許先生沉下臉叫道:“你們倆出來。”
“幹什麽?”光膀漢子一臉不樂意地說:“吃完了得睡覺了,我們跟着值夜還不行嗎?”
“咱們這麽多人,一間小屋裏怎麽能睡得下?而且這裏既有女人又有孩子,今天晚上婦人孩童睡屋裏,咱們男人,都睡在外邊。”許先生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
“對嘛,”一個獵戶也說道:“你們倆也真沒眼色。”
兩個窖工翻翻眼皮,山裏風涼,誰都知道睡外面不舒服,但這倆家夥知道既惹不起許先生和獵戶,更惹不起張小六、江魚娘等人。隻好蔫蔫地出了屋子。
張小六說:“咱們弄點樹枝,搭一個簡易露棚,比睡在露天裏,就好多了,這裏到處是樹,容易得很。”大家紛紛同意,多數人都帶有匕首,獵戶又從屋裏拿出一柄柴刀,便都去附近砍樹枝,搭棚子。
江魚娘和莫小傑走到一棵大樹下,合砍一根粗枝,莫小傑小聲說:“這個許先生一副正義凜然的模樣,可不知道怎麽回事,總覺得他虛僞,讓人心裏發虛。”
“對,這人肯定是個僞君子,人在平時裝得道貌岸然,可在關鍵時候最能顯示本性,剛才老虎發威的那一刻,他陰險狡黠,以鄰爲壑,不惜讓咱們替他擋災,可危險過去了,馬上就是一副正人君子模樣,這種人表裏不一,外忠内奸,其實比那兩個戴鬥笠的所謂窖工更危險。”
“你說‘所謂窖工’,是肯定他們不是窖工?”
“當然不是,正如你說的,窖工整天搬石頭幹活,手和胳膊哪有那麽幹淨細緻?再有,這倆人癞皮懈怠,哪有半點幹活人的樸實勤快勁?八成不是好人。”
“我知道了,”莫小傑點點頭,“大家雖然表面上和氣,實際今天晚上充滿危險。我呆會提醒張小六和兩個孩子。”
“嗯,也得提醒兩個獵戶,這倆人都是本份人,很可能缺少防人之心。”
人多幹活快,大家七手八腳,很快在小屋外面又搭起了一個小棚子,以粗樹枝作支架,上覆帶葉的樹枝,雖然不嚴密,但可以有效防止上面的潮氣下降,地上再用火烤過,鋪上厚厚的枯草,便成了蠻舒服的鋪位。
這回兩個窖工倒學乖了,主動躺到了露棚邊上。大雨和阿虎兩個小孩子不肯去睡,在外面跑來跑去,撿柴添火,嘻笑打鬧。張小六坐在草堆上,和獵戶、許先生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天。
月亮從東山升起來,天幕顯得更暗,天上銀河似帶,繁星閃閃,山裏的夜晚,一片靜谧。
遠處,滾過山風,不顯喧擾,反而更加重了安甯深沉的感覺,兩個獵人對江魚娘打虎仍然津津樂道,一個誇贊她“簡直象是神仙下凡”,另一個說:“我們左近村裏,也有不少練武的,但是沒有能練到這樣的,我見過一個大力士,舉起好幾百斤,但是我估計在老虎面前,也比劃不了兩下子。“
張小六笑道:“有些東西,不是練的,江大姐那一拳,并不是練了武功就能打出來的。”
“這話對,”許先生正躺在草鋪上望着天空賞月,聽到張小六說得有理,坐起來說道:“攻城掠地者,不一定會武,人貴有謀,拿今天江家妹子打虎來說,當時情狀,其實是謀勝于武。”
對許先生的眼光見識,張小六倒是佩服,不過他對此人也早有戒心,剛才又聽了莫小傑的告誡,更在心裏暗暗做了防範。剛才許先生坐起身來時,張小六用眼睛的餘光看見,他的腰裏鼓起,藏有硬物,看大小形狀,極象是盒子炮的木盒子。但眼下兵荒馬亂,商人帶槍,也算不得什麽,但能擁有手槍的商人,一定也不是平常的小商販。
“許先生到哪裏去?”張小六問。
“袁後寨。”
“啊?”旁邊躺着的兩個窖工,卻都仰起了脖子,一副吃驚的模樣,“這個……你去袁後寨?”(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