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五不敢再反抗,這些人眼見都是殺人越貨的主,一定是說得出做得到,他被人推搡着,跑到寺外,聽得遠處一陣哨子響,接着“叭,叭”兩聲槍響,夜色裏,一片人影,正奔過來。有人在喊:“包圍過去,抓住他們。”“别讓他們跑了。”
槍聲一響,這些人更亂,頭也不回,沒命地往前狂奔,蘇小五把心一橫,他心道:若是跟着這群土匪跑,絕對沒好下場,不如拼命闖一下,于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往旁邊一竄,一下子撞倒了一個跑着的小和尚,兩個人同時摔倒,那小和尚罵了一句,翻身爬起來,也不顧得找他算帳,繼續往前跑去。
蘇小五正暗自慶幸,忽然覺得腦後一痛,原來是紅老闆,趕過來猛踢了他一腳,這一腳又準又狠,踢在他的後腦勺上,蘇小五一下暈了過去。
紅老闆從懷裏掏出一把刀子,露出一臉兇相,手持刀子正要往蘇小五身上紮,“叭,”又一聲槍響,子彈“嗖”地從紅老闆頭頂上竄過,紅老闆吓得一縮脖子,也不顧得蘇小五了,捂着腦袋,往前竄去。
大殿裏,有兩個小喽羅,本來正在解柱子上綁着的女學生,準備押了一起逃跑,但外邊的追兵來得太快,再加上響起了槍聲,兩人心慌意亂,也不顧得魯和尚的命令了,繩子解了一半,便撒開兩腿,跟在别人後面,跑出了寺門。
一會功夫,一群穿着便裝的人,沖進了寺院。
這些人有的手裏拿着槍,有的拿着刀,都穿着便衣,前面一人看見柱子上綁着的學生,驚喜地叫道:“丁将軍,在這裏,在這裏了。”
一個高個漢子,提着一支手槍,跑進大殿,到了兩個被綁的女學生面前,這兩個學生已經被人解開了綁繩,并除去了蒙着眼和口的黑布,高個漢子急急地問道:“兩位是誰?”
“我姓莫,她姓苗,你是誰?”一個女學生說。
“阿彌陀佛,總算找到你們了。”那個高個子說:“我叫丁常有,吳大帥派我來接你們。”
原來這些人确實是兵,但并不是長沙的“官兵”,而是吳佩孚手下,由丁常有率領,特地來接這兩個女學生的,因爲兩個學生道路不熟,陰差陽錯,遇到了魯和尚,被劫持到寺裏,丁常有被魯和尚等人搗亂,沒接到人,急得夠嗆,率領手下四處尋找追擊,總算是在追到這個寺裏的時候,将兩個女學生救了下來。
這兩個女學生,是莫小傑和小苗,她們是從北京來的。原來,五四遊行以後,全國範圍内都掀起了反對北洋政府,争取國家權益的鬥争,各地的有識之士,互相聯絡,共同行動,形成了全國性的抗争浪潮,北大校長蔡元培出走南下,其它一些文化屆、教育屆、産業屆的人士,也紛紛奔赴各地,宣傳救國主張,發動民衆覺醒。各地的軍閥們,一般是隻顧自保,争權奪勢,但遠在湖南衡陽的吳佩孚,卻是與其他軍閥不同,他公開支持學生們的行動,敦促北洋政府釋放被捕學生,表現得相當正義。
說起這個吳佩孚來,實在是一個在中國曆史上值得重重書寫的人物,他作爲地方軍閥,自然脫不了那個時代軍閥共有的反動性與封建性,後來的北伐戰争,主要就是攻打他的軍隊,他也做出過很多鎮壓民衆,暴戾禍民的勾當,但這個人的克己愛國,卻是大家所公認的。他從不屈從于外國勢力,能夠維護國家尊嚴,是他身上最大的優點。直到晚年時,日本發動侵華戰争,他公開反對日本,拒不服從日本人的指令擔任僞職,以至被日本人暗害,因此後人對他的評價是“愛國人士”,還是頗爲準确的。
在五四運動爆發以後,吳佩孚支持學生,并邀請北京的學生到部隊裏進行講演,作宣傳鼓動,以激勵士氣,壯大愛國聲威。當時莫小傑他們被捕的學生已經被釋放,學生會便派了幾個學生南下,因爲莫小傑正好想順路回南方探家,因此她和同伴小苗,就作爲第一批派出的人員,趕到了湖南。
丁常有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水,心裏暗自慶幸,如果因爲自己的失誤,讓兩個女學生遭遇不測,那他的責任可就大了,他連聲向莫小傑和小苗道歉,詢問她們被劫的經過。
“咳,沒什麽,”莫小傑爽朗地說:“也怪我們馬虎,見到幾個和尚,以爲出家人善良,便向他們問路,誰知道這些人卻是強盜,一個胖家夥,武功好得很,我原本也會兩下三腳貓,卻施展不出,被他一下子給擒住了。”
小苗說:“丁将軍,咱們這就奔衡陽去吧。”
“不急,”丁常有笑道:“天這麽晚了,你們又受了這場驚吓,沒必要連夜趕路。再說,這回去衡陽的,不光你們倆,還有長沙城裏的一個教授,姓萬,咱們去跟萬教授彙合了,一塊兒走。”
門外走進來一個丁常有手下的小兵,“報告,土匪們已經跑了,我們沒追,隻在外面發現了一個死的。”
“不必追了,咱們走吧。”丁常有揮了揮手,一群人紛紛走出了海王寺,很快隐在了茫茫的夜色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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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小五醒過來的時候,月亮已經偏西了,四野寂靜,除了草叢裏的蟲鳴,遠處偶爾傳來的野鳥聲,便是沉沉夜色,伴着滿天星光。
他頭上一陣疼痛,摸了摸身上别處,倒象是沒有傷,心裏罵了一陣紅老闆,又暗自慶幸逃脫了性命,那些土匪,和追來的官兵,也不知道都跑到哪裏去了。眼前的寺廟,還有燈光,裏面還有人嗎?(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