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掌櫃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被騙了,他心裏升起一股怒火,這個冒充“日貨販子”的錢大剛,到底是什麽人?到自己家裏白話一通,騙得自己白跑一趟,是什麽意思呢?
貨棧老闆勸告朱掌櫃:“朱兄,這年月,你還是小心點吧,甯可少賺幾文,鬧個身心平安,才是正途。前幾天,城裏商會的人,到這裏找我,我聽他們說的那些道道,覺得挺實在的,眼下國難當頭,咱們做生意的,還是得看明白局勢,别做那些既危險,又昧良心的事,什麽日貨之類的,我看,你就别再搞了。常言說,小心駛得萬年船。”
朱掌櫃無心聽他這些羅嗦,他強壓下心裏的怒火,出了聚友貨棧,返回城裏。
快走到自己的商鋪時,看見牆上張貼着一張告示,上面寫着:茲于本日在羅家胡同當衆查沒日貨,并當場捐助孤兒院及教會醫院、施粥廠等民衆福利之所,敬請各屆人士到場助威。
羅家胡同?朱老闆心裏畫了個魂兒,他仔細盤算了一下,那裏并不是商業區,除了自己那個秘密倉庫以外,似乎便沒有别的商家在那個地方存放貨物了。這一下,他立刻着急起來,告示上說的查沒日貨,不會是指自己那批貨吧?
“掌櫃的,你可回來了。”一個小夥計,迎面向他跑過來,一臉着急的神色,“早晨就來了一大幫的人,有商會的,有工會的,還有亂七八糟什麽會的,他們吵吵着要抵制日貨,說咱們囤了日貨,要嚴加查辦,還說,逮住故意囤積販賣日貨的奸商,要給遊街示衆。鬧了一陣,就奔羅家胡同去了。”
“啊?”朱掌櫃眼睛瞪成了牛眼,“你們見形勢不好,趕緊想轍啊,沒把那批東西給轉移到别處去?”
“早晨就沒見您的影,我們去您家時,也找不到您,也不知道應該轉移到什麽地方……”夥計話沒說完,朱掌櫃急如星火,不再理會夥計,三步并作兩步,朝羅家胡同跑去。
羅家胡同在城邊上,這一帶遠離城中心,都是古舊的老房,還有很多闆棚、草房,土路曲折不平,顯得破敗而偏僻。一般有錢人,都不到這種地方來,乞丐們聚集的那座破廟,就在那個地方,狹窄的路邊,長着亂糟糟的野草。朱掌櫃和夥計一前一後,氣喘籲籲地跑到跟前時,老遠就看見一片熙熙攘攘的人群,正在圍着一處破舊的瓦房亂哄哄的吵鬧着。
完了。朱掌櫃心裏一下變得冰涼,那處瓦房,正是自己租下來盛放這批貨物的,他忽然明白昨天那個“錢大剛”約自己到城外驗貨的目的了,他顯然把自己給騙了,一邊騙自己出城,一邊乘機來這裏打這批日貨的主意。
也怪自己利欲熏心,見到有利可圖,便痰迷心竅,才上了這個當,朱掌櫃一邊跑,一邊速速在心裏打着主意,怎麽應付眼前的局面呢?
“掌櫃的來了,掌櫃的來了。”瓦房前,朱掌櫃手下另一個夥計滿頭大汗地跑過來,後邊跟着一群亂紛紛的人群,那夥計跑到跟前,“掌櫃的……”
“我知道了。”朱掌櫃沉着臉說。他幾步走到瓦房門前,見大門仍然鎖着,心裏稍稍安定了一些,轉身朝着圍在一旁的人群問道:“各位,你們這是幹什麽?”
一個工人裝束的高個子走過來,“朱掌櫃,抵制日貨的事,咱們城裏城外,已經宣傳了好些日子了,你置若罔聞,囤積日貨,這是賣國行爲。這房子裏的貨物,應該怎麽辦,大夥已經議論了一陣了,現在希望你拿出一個态度。你若是再不回來,咱們就是砸開大門查貨了。”這人是大江。
“尊駕是誰?有什麽權利過問我的私人物品?”朱掌櫃翻起了眼睛,他見大江隻不過是個窮工人模樣,耍起了橫。
大江見他耍橫,索性不再理會他,轉身朝着人群喊道:“各位弟兄們,朱掌櫃不買咱們的帳,大家說怎麽辦?”
旁邊的人群,有工人,有農民,都是有組織、有準備的,見朱掌櫃如此,都氣憤地嚷起來:“那就别跟他商量了,砸開大門,運貨。”幾個身強體壯的小夥子,摩拳擦掌,走向大門,一個壯壯實實的漢子手持一柄鐵錘,便要去砸大鎖。
“慢着慢着,”朱掌櫃有些慌神了,跑上去擋住大門,“各們各位,咱們有事好商量。”他用眼掃了掃四周,眼前聚集着的人群,少說有一兩百個,而且左近既無軍隊,也無官府人員,這些窮百姓鬧騰起來,自己還不光吃眼前虧?他馬上堆出一副笑臉,對大江說:“兄弟,怪我剛才急糊塗了,咱們好商量,好商量。我一定配合大家的行動。抵制日貨嘛,人人有責,我作爲城裏商業屆的一員,自然也明白。”
“那好吧,咱們就驗驗貨,确實屬日貨的,按照各屆人士達成的辦法,照實辦理就是了。”
朱掌櫃心裏暗暗叫苦,房裏的貨,全是日貨,怎麽樣才能搪塞過去呢?他一邊在心裏打主意,一邊對面前的人群說:“各位兄弟,怪我糊塗,這裏面确實有些貨物,是日本貨,不過,都是以前留下的底子,我這人是個粗心人,馬虎慣了,這回大家抵制日貨,我也沒往心裏去,是我錯了,我馬上将他們處理,馬上處理。”
“你怎麽處理?”
“我……我把它們都退回去,退貨。再有,我也可以捐贈一部分,給孤兒院,反正,我以後絕對不會再經營日貨了。”(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