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陣,拐了兩個彎,兩人忽然吵了起來。
段老三叉着腰,對大剛橫眉立目地說:“你小子到底耍的什麽花腔,我告訴你,我可不是二憨頭,想跟我玩虛的,你還嫩了點,我當年闖江湖的時候,你還穿開裆褲呢。”
“你不信拉倒,”大剛也不示弱,歪着腦袋回罵:“真是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好容易找了個發财的機會,想提攜你一把,卻是馬屁拍在馬腿上,沒見過你這種不識好歹的人。”
兩個人互相指着鼻孔,氣勢洶洶,罵得越來越難聽,招得路上的行人都圍過來觀看,吵了一陣,段老三氣哼哼地一甩手,“算我瞎了眼,認識你這種不三不四的騙子。咱們騎驢看唱本,走着瞧。”瞪着眼睛梗着脖子,轉身便走。
大剛也氣呼呼地一跺腳,“滾你的蛋,好象誰怕你,走着瞧便走着瞧。”他也轉過身,“走開走開,看什麽看。”推開人群,向前走去。徑直奔向朱掌櫃的家。
此時正值中午,一般的人家,都在吃飯,大剛來到朱純家裏時,朱家也在吃飯,他敲開了門,一個女人見是陌生人,問大剛:“你找誰?”
“您好,您是朱太太吧?”大剛笑嘻嘻地說:“我來找朱掌櫃談一筆生意。”
“你是誰?我不認識你。”朱純端着飯碗走了過來。
“朱掌櫃,咱們确實是第一次打交道,我們有一批貨,在城外,說句實話,是日貨,因爲外面風聲太緊,想出手,打五折,再便宜點也行……”
“請進。”
大剛走進屋裏,他穿的是一身幹活的粗布衣服,一雙力士鞋裂開了口子,完全是個搬運工的模樣,朱純懷疑地打量了他兩眼,大剛咧嘴一笑,“朱掌櫃,沒辦法,現在外面的泥腿子們,處處搗亂,還設了卡子盤查日貨和貨商,我怕引起懷疑,隻能打扮成這個樣子。”
“哦,原來是這樣,請坐。”
朱掌櫃飯也不吃了,把大剛讓進屋裏的椅子上坐下,并且倒了一壺茶。大剛故作神秘地說:“朱掌櫃,您可不知道,現在可真不得了,咱們做生意的,簡直就象是犯了王法,進貨出貨,都偷偷摸摸跟作賊似的,窮叫花子們倒是翻了天,竟然規定咱們可以賣什麽,不可以賣什麽,而且私搶亂奪,動不動就沒收示衆,這哪裏還象話?”
“我怎麽不知道,”朱掌櫃也發起牢騷來,“你以爲我們這邊就日子好過嗎?窮鬼們整天檢查、示衆,洋蹦得很,官府也不管管,任憑他們胡鬧。對了,你說有貨,是什麽貨?什麽價錢?”
大剛往前湊了湊腦袋,“正宗的洋布,還有洋百貨,都是頭等貨色,嘿嘿,也怪我們拿捏時局不準,趕上了這撥‘抵制日貨’的風頭,不但出不了手,而且還有被查抄的風險,唉,真是生不逢時啊。”
朱掌櫃嘬了嘬牙花子,“老弟啊,你那裏艱難,我這裏也艱難啊,城裏的日子,更不好過,商會裏整天吵吵着不進、不賣、不囤日貨,連那些窮工人,也都洋洋得意地不搬、不用日貨,咱們作小生意的,能怎麽辦?官家不給撐腰,窮百姓又不買帳,我眼看就要揭不開鍋了,難哪。”
大剛知道這是他在故意耍滑,目的無非隻是壓低價格。笑了笑說:“朱兄,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我既然來找你,便是有誠意的,價錢嘛,咱們好商量。我的意思是這樣,光這麽空談,難有結論,如果您有意思,咱們約個時間,到城外看看貨,咱們照着貨說話,怎麽樣?”
“好吧。”
大剛又在朱家閑聊了一陣,直到午後,才告辭出來,朱掌櫃親自送出門來,拱手作别:“老弟,明天見。”
“明天見。”大剛告别了朱掌櫃,轉身走向城外。他悄悄觀察四周,發現盯着自己的尾巴,仍然在緊追不舍,自己走到哪裏,尾巴便跟到哪裏。他佯裝不知,不緊不慢地出了城,在城外,找了個客店,住了下來。
段老三在和大剛“吵架”分手後,便徑自返回,朝着運輸社客棧走去,剛拐過一個街角,忽然兩個精壯漢子走上前來,一左一右,攔住他的去路,對他說道:“先生,請這邊走?”
“你們是誰?要做什麽?”
“少廢話,我們長官要請你說話。”
“來人啊,有強盜啊——”段老三大喊起來,轉身就跑,跑了沒兩步,腳下象是絆着了,咕咚一下摔倒在地,正要爬起來再逃,那兩個漢子一把将他抓住,“你他娘的亂喊什麽,我們不是強盜。”
段老三爬起來,指着他倆數落起來,“你們不是強盜,那抓我做什麽?我告訴你們倆,别拿我當傻瓜,我認識官府的人,小心我報告督軍府,把你們抓進大牢,屁股打開花。”
那倆家夥啼笑皆非,“你他娘的真不識擡舉,有眼無珠,我們就是督軍府的,長官請你,是你小子走了鴻運了,快走。”
段老三一副滿腹狐疑的模樣,被兩個漢子夾着,一直走進龍門胡同的陸公館裏。他東張西望一陣,“這是哪裏?我告訴你們,私設刑堂,是犯禁的,小心我找隊伍上的大爺,來收拾你們。”
他乍乎一陣,被帶進了一間廂房,一個長着大胡子的軍官接見了他,段老三認識這是華參軍。但是華參軍并不認識段老三。他讓段老三坐下,問道:“你是什麽人?”
“我是運輸社的夥計,在客棧裏管馬棚。長官,你們果然不是強盜……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沒犯法啊,你們抓我做什麽?”
“沒有抓你,”華參軍皺着眉頭說:“我找你來,是想問點事。”華參軍倒背着手,陰沉着臉,“今天和你吵架的那個人,是什麽人?”(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