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阿甯聽着,就有些似懂非懂了。但她不去打斷胡栓的講述。胡栓淵博的學識和過人的智慧,正是她引以爲傲的東西,和胡栓相識以後,她才覺出自己以前知道的東西太少了。
遠處,似乎有隐約的聲音,若有若無,側耳細聽,卻又消失了。阿甯說:“你看,前面有一片荒墳崗,那裏可荒涼了,有時候會看見狐狸煉丹,在安靜的夜晚,有火球跑來跑去,人們說,那是狐狸煉出來的丹火。”
“嚓,嚓,”聲音越來越響了,卻不是狐狸煉丹,從黑乎乎的大路上,鑽出一個小夥子來,是大勝。
“來了來了,”大勝一溜小跑走到土崗上,小聲對胡栓說:“我看得清清楚楚,背着一個大包袱,鬼鬼祟祟的,看身形,就是那個神仙的随從。”
“好,按計劃行動。”胡栓說。
大勝答應一聲,又向遠處跑去。
胡栓和阿甯都放低姿勢,趴在沙土崗的頂上,過了一會,果然發現順着大路,走來一個黑影。
那黑影穿着一身黑衣服,戴着黑帽子,背着個黑包袱,整個漆黑一團,在夜色裏幾乎就難以分辨,而更奇怪的是,他還扛着根竹竿,黑影走路的聲音很輕,就象腳不沾地,很快來到了跟前。
胡栓瞪大了眼睛,也看不清黑影的面目,至于是不是那個神仙的随從,卻也無法判斷。黑影迅速向村裏走去。胡栓和阿甯悄悄溜下土崗,跟在後面。
村裏,大勝和夥伴們早已經布好了崗哨,隻等敵人上鈎,那黑影進村後,站住腳向村裏打量,月光下,小村莊一片靜默,有些人家還點着燈火,黃暈的亮光,從窗戶中透出來,有些人家,則已經是漆黑一團。
黑影左右張望一陣,沿街向前走去,邊走邊伸着頭,用鼻子嗅,胡栓明白,他在偵察哪裏有牛,一般村裏養牛的人家,都在院裏靠院牆的地方,搭起一個簡易牛棚,牛棚裏牛味糞味,積年累月,很是濃酽,有經驗的人,在街上便可聞出牛圈牛棚的氣息。
那黑影嗅了一會,找到了一戶養牛的人家,這家門前兩棵大樹,看來經常拴牛,樹下散落着一圈牛糞,那黑影輕手輕腳,走到院牆下,從包袱裏拿出一段木頭來,靠在牆上。
這段木頭做成“工”字型,一般工匠在抹高牆時,常常用它做簡易腳手架或梯子,黑影踩着木架,一挺身,腦袋便伸過了院牆,動作極是熟練。他向裏張望了兩眼,随即又從包袱裏拿出一把草來,用竹竿挑了,向院裏伸去。
後邊跟蹤的胡栓恍然大悟,這個黑影顯然是個老手,用短木梯登牆,用竹竿向院裏遞送草料,那草料肯定做了手腳,牛吃了草然後中毒,任何痕迹也留不下,這個下毒的家夥,甚至根本就不用進院,從外面就把事情全辦好了,真是狡猾。
很快,黑影下了工字型短木梯,背起包袱,拿起木梯,繼續向前走去,依然邊走邊嗅。
後面,胡栓、阿甯緊緊跟着這個下毒的賊。等賊走過之後,院門開了,阿珍走出來,她剛才就躲在牛棚裏,那賊往裏遞草料的時候,她看得清清楚楚,但是沒有聲張,等賊的腦袋從牆上消失了,她趕緊把草料從牛嘴裏搶下來,拿到一邊。收拾好以後,出來追上胡栓和阿甯,阿甯小聲問:“怎麽樣?”
“沒事,牛沒吃着。”
前面,黑影又找了一家養牛的人家,故伎重施,用竹竿往牛棚裏送毒草,胡栓等人隻跟蹤,不幹涉,院裏的牛棚,早就安排了人蹲守,不用擔心牛會中毒。
黑影的鼻子很靈,尋找牛棚,極爲準确,一共給六家的牛棚裏送進了草料,背上的包袱空了,這才轉身走向村外,整個過程,輕車熟路,幹淨利索,隻用了一會功夫,便給六個牛棚做了手腳,胡栓不禁贊歎起來,“這家夥幹這手可算得是絕活兒,真是行行出狀元。”
那賊“順利”完成了任務,扛着竹竿出村,走到村外大路上,也許是心情高興,嘴裏哼哼起小調來。正在得意,忽然覺得腳下一絆,跌了一個跟頭。
這一下跌得突然,摔了個嘴啃泥,竹竿也扔了,帽子也掉了,把他摔得哼哼叽叽,揉着屁股爬起來,往地下看看,卻也沒有什麽溝坎,剛才明明是絆到了什麽東西,可什麽也沒找到。
他拍拍身上的土站起來,發現帽子怎麽也找不到了,左右看看,大路上空無一人,路邊長着一些茅草,旁邊是莊稼地,遠近都不見人影,帽子哪裏去了呢?難道讓風刮跑了嗎?可現在夜色沉靜,明明沒風啊。
雖然心裏疑惑,但也隻好不要帽子了,光着腦袋繼續趕路,夜深人靜,他開始變得小心起來,嘴裏的小調也不哼了,腳下加快了步伐,走了約有幾十步,忽然腳下一絆,又跌了個跟頭。
這個跟頭跌得和剛才幾乎一模一樣,隻是他有了剛才的教訓,跌得沒有剛才狠,沒有嘴啃泥,兩手一撐,鬧了個大馬趴,他這回學精了,不着急爬起來,扭頭向四周打量,四外依然靜悄悄的,不見一個人影,旁邊的野草,田裏的豆椒,都在黑夜裏靜默着。
周邊的寂靜,反而讓賊打了個冷顫,心裏湧起一陣莫名的恐慌,他東張西望地爬起身來,拍拍身上的土,忽然發現自己的竹竿和包袱都不見了。
第二次摔倒的時候,竹竿被他扔了,包袱好象也摔得掉在了身邊,此處地勢平坦,既無陡坡又無坑窪,絕不可能滾到或掉到别處去,難道包袱和竹竿會長腿跑掉嗎?他開始覺得頭皮發麻,渾身也哆嗦起來。
等他站起來時,發現鞋子也摔掉了一隻,而且,這隻掉了的鞋子,也毫無例外地找不到了,遠近視線内,自己掉落的東西蹤迹全無。月光下,大路就象一條白練,通向遠方,寂靜的月色中,仿佛有着無限的神秘和恐怖。
“媽呀,”他大叫一聲,聲音裏包含着說不出的恐懼,撒腿就跑,光着一隻腳,跌跌撞撞,一直向前跑去。(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