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被石鎖掐了脖子,叫不出聲來,手刨腳蹬,被大鳳緊緊抓着,生拉硬拽,弄出後門,段老三緊跟着走了出去。
田芳等在後面,正望眼欲穿,一見段老三抱了孩子出來,一步撲上來,便從段老三手裏搶孩子,段老三小聲說:“小心。”然後将孩子交到她的手裏,田芳渾身哆嗦,将孩子的小臉貼在自己的臉上,一串淚珠滾下來,強忍着沒有哭出聲來。
段老三将房子的後門輕輕掩上,伸進匕首,把門栓撥回原位,再将鐵絲從門縫裏探進去,把門栓的卡子送回卡口裏,一切都歸于原位,他滿意地點點頭,然後轉身離開。這時,田芳、石鎖和大鳳已經出了胡同口,消失在夜色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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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胡同,離得朱純家遠了,石鎖這才松開手,那人被掐得一條命隻剩下了半條,脖子差點斷了,石鎖又拍腦袋又揉脖子,才将他弄醒,大鳳說:“這人身上什麽味道?”
聞上去,果然有一股味,石鎖抽了兩下鼻子,“奇怪,象是草藥味。”
段老三拍拍那人的臉,“喂,老兄,你是誰?朱純是你什麽人?”
“嗚嗚,”那人嗚噜了一陣,扭了扭脖子說:“朋友,咳咳。”
原來是朱純的朋友,看來是誤打誤撞,段老三覺得有些好笑,對石鎖說:“弄得遠一點,放了吧。”
石鎖答應一聲,扭着那人的胳膊說:“跟我走,馬上就放了你,對了,你是從哪裏來的?”
“我原來在三戶寨。前幾天到老朱家裏來的。”
三戶寨?幾個人都是一愣,段老三忽然想了起來,“你是藥罐子?”
“你怎麽知道?”那人一愣,又趕緊說道:“我不是藥罐子。”
但是他已經說露了餡,再掩飾也是沒用。段老三說:“石鎖,不能放,這人是老朋友,得把他送回老家去。”然後湊近石鎖耳邊說:“先把他弄到垃圾場裏綁起來,等明天用垃圾車運出城,送到李二黑那裏去。”
“好。”石鎖扭着藥罐子的胳膊,“老兄,咱們倆走吧,給你找個地方休息去。”
段老三和大鳳陪着田芳回大車店,石鎖獨自押着藥罐子走向垃圾場,兩人越走越遠,逐漸接近了城邊,藥罐子有些懷疑起來,“不是說要放了我嗎?你把我帶到哪裏去?”
“放心吧,不殺你。”
然而藥罐子越走越害怕,一個勁地哀求石鎖:“大王,您繞我一命,我給您磕頭了,你讓我做什麽都行。”
“說不殺就不殺,藥罐子,你到朱純家裏做什麽?”
“我就是幫他跑點買賣,我們倆扯上點親戚,他搗騰日本貨,我沒處可去,就給他看個倉庫,跑個腿什麽的。”
石鎖忽然想起朱純院裏挖地的事來,“對了,今天晚上,他們在院裏邊做什麽呢?挖菜窖嗎?”
“不是,這幾天,不知道老朱聽誰說的,賣日貨風險挺大,老百姓見着就搶,我對他說,既然有風險,那就别賣日貨了,可他說,越是風險,越是發财,最近,他從别人那裏,花了不多幾個錢,收了好多日貨,囤積起來,但是不賣,都運到倉庫裏藏起來,還有一些貴重貨物,就在院裏挖個坑,先埋起來,準備等風頭轉過去了,再拿出來賣。大賺一筆。老朱心眼多得很,總是在别人想不到時候,發個大财。”
“他的倉庫在哪裏?”
“在羅家胡同,破廟的旁邊,那地方很隐蔽。”
羅家胡同的破廟,正是段老三的乞丐們那個大本營,石鎖不禁搖了搖頭,那地方确實非常隐蔽,這個朱掌櫃也真夠狡猾的。
兩個人一邊說着話,漸漸走到了垃圾場裏,藥罐子又哀求起來,“大王,您看,您問什麽我說什麽,一點也不隐瞞,繞了我吧。”
“藥罐子,我真的不殺你,不過,要委屈你在這裏呆一會,明天,把你送出城去,隻要你聽話,保證不殺你,我說話算話。”石鎖把藥罐子綁起來,塞在一個垃圾堆旁邊,“老兄,你先歇一會,明天一早我來找你。”
第二天,段老三對田芳說:“我派人送你回家。”
田芳找回了兒子,心下大慰,精神已經恢複正常,又吃了兩頓飽飯,臉上已經泛出紅色,他說:“段大哥,我給你們店裏打工行嗎?我不想回家。”
“爲什麽?”
“我回去了,無非還是做童養媳,再說,我現在孩子也有了,婆家哪裏還會要我?我又到哪裏去?”
“你沒别的親人了嗎?”
田芳搖了搖頭,把孩子抱在懷裏,用希冀的眼神看着段老三。大鳳也幫着田芳說:“老段,别讓她走了,她命太苦了,回去也是受氣。”
段老三想了想,“好吧,一會讓人把她送到迎賓茶館去,咱們準備在茶館旁邊再開個飯館,反正也需要人手,以後就讓她在飯館裏做事。”
賈子文做管帳先生非常稱職,他不但記帳算帳,而且打掃衛生,洗衣燒水,夥房馬棚也去幫忙,雖然隻上了半天工,但和大家相處十分融洽。他悄悄對段老三說:“老段,我看着葛老闆那些人不對啊。”
“怎麽了?”
“葛老闆又出去招工了,他将昨天招來的這些工人,給編成了‘伍’和‘隊’,指派了伍長和隊長,我去給他們送水的時候,聽葛老闆訓話說,讓一級看管一級,允許伍長和隊長處罰工人,不聽話的,就打死,這哪裏是招工,這是看管犯人啊。而且,還讓侯小山我們幫他看着工人,不要讓工人跑了,這舉動,怎麽看怎麽象是人販子。你看,還悄悄塞給我兩個銅元。”他從腰裏摸出來兩個銅元。
“嗯,你心裏有數就行了,人家的事,咱們管不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