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場上雖然亂亂紛紛，但大家似乎并沒有對選舉李良有多大抵觸，小牛和小馬駒等人将選票一張張發下去，人們亂哄哄地找筆，都擠到汽燈跟前，填寫選票。李良心裏有些踏實了，看來，事情也許還算順利，如果自己名正言順地“選”上了，那比“封”的官兒還硬氣，以後就更好辦了。他沖自己的幾個手下一使眼色，那些人倒也聰明，都擠到人群裏，開始宣傳起來，“選老李，大家都選老李。”“老李肯給大家辦事，選上了沒虧吃。”
人影晃動中，一個高個子工人繞過人群，擠到錢之厚跟前，卻是大江，他不屬于礦業工會，但夜色裏誰也沒有注意，大江悄悄對老錢說：“砂石礦廠的工人弟兄，我帶來了十幾個，就在外面等着。”
“嗯，先不用進來，還不到扒他畫皮的時候。”
人群亂了好一陣子，寫票收票，吵嚷着找筆的，把墨汁弄灑了的，選票扯壞了的，鬧鬧哄哄，李良和十餘個爪牙倒是蠻積極，不但給别人“解決困難”，而且負責維持秩序，一直到小牛将每個人的選票都收集進柳條筐裏。
“好了好了，開始計票了。”老錢嚷道：“都别吵了。”
人群漸漸安靜下來，黑暗裏，不少工人都吸起旱煙來，一時場上煙氣騰騰，黑暗裏紅色的火星一閃一閃。小牛和小馬駒擡來一塊石闆，寫上“李良”兩個大字，拿着石筆，準備計票。
老朱管唱票，他從筐裏拿出票來，念道：“叉。”叉是不選李良的标志，寫票的小牛便不用往石闆上寫。老朱念了一張又一張，全都是“叉”，李良有些着急了，“老朱你是不是念錯了？”
“哪裏有錯，你到我跟前來，看着我念。”老朱不滿意地說。
李良和兩個爪牙，一起站到老朱的身後，瞪大了眼睛仔細看，老朱确實沒有念錯，一張張的選票，上面全是“叉”，隻有偶爾有一張上面畫着“圈”，小牛倒是樂得輕閑了，等了半天，石闆上統計的票數，隻有不到十張。
眼看柳條筐裏的好幾百張票，左一張右一張，全都是“叉”，隻稀不拉叽有十幾個“圈”，顯然除了李良和他這十幾個爪牙，根本就沒有人同意李良當主任委員，李良心裏的怒火越來越旺，他已經知道這場“選舉”仗，徹底打輸了。
“喂，這張票怎麽回事？”老朱舉着一張票，湊近李良跟前。
那張草紙選票上，沒畫叉，也沒畫圈，而是寫了個“李”字，字的外面畫了個圈，按說這可以勉強算是同意李良，但可笑的是，圈的外面，畫了一個頭，四個腳爪，形成了個烏龜圖案。豈不是暗寓李良是烏龜？
“這是廢票。”旁邊監票的工人一本正經地說。
李良氣得一把奪過那張“烏龜票”，兩把撕得粉碎，翻起眼睛看着錢之厚說：“這場戲，不用再演了吧。”
“你什麽意思？”老錢黑下臉來，“咱們說好了今天選舉，大家選你不選你，都是正常，我們幾個委員辛苦半天，操持這場大會，工人弟兄們上了一天班，甯可晚吃飯晚回家，參加咱們的選舉，這是對工會的信任，你作爲工會委員，應該對大家表示感謝，選上了，值得高興，選不上，也得拿出氣度，這麽氣急敗壞，你想幹什麽？”
李良給駁得啞口無言，呐呐地反駁了一句：“怎麽沒有一個人選我？”
“誰說沒有人選你，你不是得了十幾票了嗎？”旁邊一個工人取笑似地說。
“大家寫票收票的過程，你也全看到了，既然沒人作弊，那選舉便是公正的，沒有人選你，說明你不得人心，你要是願意呆在咱們工會，和工人弟兄們一起幹，就得接受事實，取得大家理解，你要是不願意幹，誰也沒人勉強你，悉聽尊便。”錢之厚這番話義正詞嚴，旁邊的工人們，一陣掌聲。
李良心裏惱怒異常，但他衡量了一下局勢，眼前的幾百個工人，一人一手指頭，便可把自己這十幾個人撚死，動武顯然是不行的，而且陸大牙的交待，是讓他“取得礦業工會領導權”，不是和工人打架，如果打架，那派大刀隊來不就行了？
“這個……”李良話鋒一轉，“老錢，我不是這個意思，工人弟兄們不選我，我并不是怪大家，我是說，是不是裏邊有人作弊？”
“作弊不作弊，你全看見了，心裏沒數嗎？”老朱說道：“你要說有人作弊，那好，我問問大家。”他轉頭向着場上黑壓壓的工人高聲說道：“李良懷疑有人在選票上作弊，下面我用個簡單的辦法統計一下，同意李良當工會主任委員的，請舉手。”
十幾個人，舉起了手，全是李良帶來的手下。
老朱又喊道：“不同意李良當工會主任委員的，請舉手。”
全場的手，幾乎都舉了起來，黑乎乎的數也數不清，連站在場邊上的鄭大肚子，也情不自禁地舉起了手。小馬駒笑哈哈地捅了一下鄭大肚子，“老闆，沒你的事。”
“哦，哦。”
錢之厚對老朱說：“繼續唱票。”
李良知道，繼續唱下去，隻能是自己越來越丢人，他趕緊攔住老朱，“别别，别唱了，我放棄。”他轉變得倒快，轉身朝大家拱了拱手，“弟兄們，我說兩句。”
大家都用眼睛盯着李良，李良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弟兄們，我本來以爲，想給大家做點事，能夠取得支持，誰知道我才疏學淺，不孚衆望，大家不選我，我也不怪大家，我李良一定找找自己的毛病，以後改正自新，真心實意地給工人弟兄們辦事。謝謝大夥兒。”說完，還沖下面鞠了一躬。(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