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個見狀,心下奇怪,此時他已經逐漸明白,對手的怪異動作,都和兇猛掠食動物相仿,而倒在地下躲避自己拳擊,蜷縮一團滾過來,既象刺猬,又象豪豬,将頭臉藏在身體的尖刺下,蜷着身體去刺敵人,然而人畢竟不是豪豬或刺猬,背上并沒刺,這樣着地滾來,豈不是門戶大開?他不假思索,飛起一腳,便向地下的黑狼踢去。
張大個身高腿長,這一腳去勢淩厲,然而黑狼在地下并不躲避,身子滴溜旋轉,兩臂張開,張大個腳踢到途中,忽然明白過來,對付這個怪人,不能以常理揣度,若是他拼着挨上一腳,卻将自己的腿抱住,張嘴就咬,那便糾纏在一起,陷入被動,自己總不能也張嘴去咬他。
張大個反應迅速,踢出的腿方向偏了一偏,将招式以實變虛,果然,黑狼伸出雙臂一撈,試圖抱住張大個,被張大個急切間躲過。
石鎖在台邊,也看得非常驚詫,以前與黑狼雖然對陣過,但并沒有好好打一場,看着他如此怪異的打法,心想:若是自己遇上了,也一定會手忙腳亂。這個家夥,真是個怪物。旁邊的白胡子老頭也不住搖頭,“這算什麽拳法,奇怪,簡直是胡攪蠻纏。”
台上的張大個連換幾種拳法腿法,都不奏效,連石鎖都替他着急起來,接過易山手裏的鼓槌,一陣猛擂。
“哈哈,好玩,簡直象是鬥牛鬥豬。”瓜皮帽看客卻是看得津津有味,咧着大嘴直笑。
石鎖忽然明白過來,一般武師較量功夫,都是攻與防上與對方周旋,這種“攻防意識”早已經先入爲主地固定在了頭腦中,形成了固定程式,而這個黑狼,完全不依此理,仗着自己異于常人的身體素質,撲抓纏鬥,往往出人意料,打鬥起來,便格外難以适應,這就如同和一隻老虎或野牛對陣,任你是精通少林拳,武當拳,南拳,北腿,鷹爪手,其實全無所謂,你攻它一拳,以爲它會防守,其實它并不去做,隻顧撲上來咬你一口。
而要想戰勝黑狼,其實遠不用那麽複雜,把他當成兇猛動物,會更管用,就象是要抓住一隻豬,找個武藝高強的人,并不一定比村裏的普通屠戶好使。
台上,張大個正縱身躍起,躲避黑狼的近身撲擊,石鎖忍不住喊了一聲:“抓後背。”
這一聲喊,混在台下亂哄哄的聲音裏,并不太顯眼,但聽在張在大個耳中,卻如當頭棒喝,他這時也已經意識到,按照常理對付這個怪物,顯然不行,這家夥強壯似牛,兇猛如虎,堅忍如狼,尋常較量武技的套路,全用不上,但他的攻擊方式,也并非很高明,隻不過是憑着過人的體質,超強的耐力與速度,以動物本能發出抓撲踢打,比起精妙嚴謹的武術招式,其實遜色得多了。
張大個武學淵博,聽了石鎖的提醒,立刻便找到了取勝之道,他“嘿”地吼一聲,淩空躍起,躲開黑狼的一撲,黑狼一擊不中,轉瞬間便攻出一腳,一氣呵成,一般人在做出一個動作後,再做下一個動作,如果幅度過大,便需一個緩沖過程,因爲關節運動過于劇烈時便會受傷,但黑狼天生異禀,别人完成不了的事情,他做起來得心應手,所以讓對手防不勝防。
但這時候張大個已經胸有成竹,身在空中,已經想好了對策,用手一擋黑狼踢出的腿,借他的力,身體側翻,一個漂亮的旋子,已經站在了黑狼的側後,向他後背襲擊。
黑狼又吼一聲,迅速轉身又至,卻又撲了個空,原來張大個腳下邁開八卦步,又轉到黑狼側後。這就好比鬥牛,你站在牛的對面,其實永遠戰勝不了它,唯一的取勝之道,便是到它側背去。武松打虎,也必須是騎在老虎的背上,才能打得老虎沒有還手之力,與老虎對面相搏,任你武功再高,也不是虎的對手。
黑狼連聲怒吼,不住轉身,然而張大個步伐靈活,始終可以側擊黑狼側背,他此時已經找到黑狼的弱點,這個怪物其實對于技擊格鬥中的防後、防側、連環招式等精妙之處,并不懂得。張大個哈哈大笑,一拳擊在黑狼的後心。
這一拳,打得着實,張大個身高力大,若是平常人,早就給打吐血了,黑狼被打得翻了個跟頭,痛得哇哇大叫,然而滾了幾步,爬起來竟然再往上撲。
這時,石鎖已經看出黑狼已經是黔驢技窮,張大個身形如風,輕輕巧巧一個交叉步,便避開了黑狼的攻擊,飛起一腳,又踹在黑狼的腰胯上,黑狼又一聲大叫,一個翻滾,滾到台子側邊,張大個縱身而上,黑狼見敵人追來,不及起身,本來他舉手認輸即可,但大概不懂這些規矩,怕張大個再攻擊,飛身往台下跳去。
他此時處于台子側角,台下便是擁擠的人群,大家一陣驚叫,這個怪物跳下來,不論踩到誰,都可能傷及無辜,石鎖見狀,扔下鼓槌,飛身向前一撲,這時台下的衆人紛紛躲避,那個戴瓜皮帽的人正身處台子側下方,見黑狼從上面砸下來,驚得身體僵直,不會動彈,石鎖伸手将他一拉,瓜皮帽側身摔倒,恰恰避開黑狼,已經跳下來的黑狼砸向救人的石鎖,石鎖歪頭躲過他的身子,同時用另一隻手一推,将黑狼推倒在地。
黑狼似乎是被張大個打蒙了,不分青紅皂白,身子尚未爬起,一腳踢向石鎖,石鎖閃了閃身,避開這一腿,同時左肘猛擊,打在黑狼的屁股上,這一肘,是他看了洋人武師的功夫後,剛剛學到的,這幾個洋人均善于用肘,在貼身搏鬥中,非常有效。
屁股上多肉,黑狼挨了一肘,并不在意,身子一旋,已經站起來,眼睛直愣愣的,吼了一聲,又向前撲過來,石鎖要躲他,并不困難,可是地上剛剛摔倒了一個瓜皮帽,還沒爬起來,見了黑狼張牙舞爪,野獸般地撲過來,“哇呀”一聲驚叫,又坐倒在地上。
石鎖挺身而上,黑狼的兩手,一下抓着石鎖的肩膀,台上的張大個不禁驚呼一聲,但是轉眼之間,隻聽黑狼又是大叫一聲,聲音裏滿是痛苦,原來石鎖讓他抓着,同時一個撞膝,正撞在黑狼的腹部,腹部柔軟,最受不得攻擊,黑狼抓着石鎖的手也忍不住松了一松,這一個撞膝,又是剛才學自洋人的招數。
石鎖一擊得手,下一招接踵而至,兩拳同時擊出,這回使的江魚娘的小巧肉搏術,正打在黑狼的肘關節,一下子将黑狼打得失去了防衛能力,兩臂松軟下來,但黑狼腦袋往前一伸,大嘴一張,向石鎖的脖子咬過來。
石鎖心下大駭,黑狼露出黑森森的牙齒,就和野獸沒什麽兩樣,如果咬正了,還不把氣管咬破?石鎖急切中擺頭閃身,還是沒能完全躲開,一口咬在脖子和肩膀連接處,石鎖吃痛,大吼一聲,手中使了一招小擒拿式,又一個“虎爪手”抓在黑狼肋下,趁着黑狼吃痛前仆,揪住黑狼的老羊皮襖,用力将他掄了起來。
“好,”台上,張大個見石鎖三招兩式,便制住黑狼,不由喝起彩來。
“忽”的一下,黑狼被石鎖舉着掄了半圈,又給扔回了台上,黑狼已經被石鎖幾下重擊,失去了反擊能力,摔在台子邊上,四仰八叉,甚是狼狽。
“好漢子,”張大個沖石鎖豎起大姆指。
石鎖取勝,看似輕輕巧巧,實際是看了半天張大個和黑狼的打鬥,有了心得,抓住黑狼的弱點,因此迅速占了優勢,但他被黑狼咬了一口,脖子下方鮮血立刻滲出來,将白襟制服都給染紅了。
黑狼幾度吃虧,此時委頓在地,張大個走到近前,哈哈一笑,“朋友,你服了嗎?”
司儀走過來,高聲叫道:“張武師再勝一場,有獎。”
台下那個瓜皮帽爬了起來,向台上的司儀喊道:“這個敲鼓的也獲勝了。”
衆人哄堂大笑,石鎖隻是一個在旁邊敲鼓打雜的家丁,而竟然能有此驚人身手,大家在爲瓜皮帽發笑的同時,也不勝驚異,議論紛紛,很多人贊揚石鎖,張大個對司儀說:“這獎金,給台下這位兄弟吧。”司儀笑道:“他是我們自己人,剛才隻是爲了救人而出手,沒有獎。”
這時,從旁邊又跑過來一個家丁,伏在司儀耳邊說了兩句話,司儀立刻喊道:“大管家有話,獲勝的一律有獎。”
石鎖意外得了“獎賞”,按照仆人的規矩,向包廂的方向鞠躬緻謝,易山和另一個家丁跑過來,給石鎖的脖子上裹傷,他拍拍石鎖的肩膀,“老弟,真看不出,你還有這兩下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