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長江,流近武漢的時候,更加曲折迂回,形成許多江彎、沙洲,兩岸造出大片肥沃良田,自古物阜民豐。但此地處于中原的核心,四通八達,水陸皆便,又是兵家必争之地,隻要戰火一起,勢必首當其沖,因此每每成爲派别沖突的集中地,随着城市越來越大,各種形形色色的勢力都糜集于此,日益魚龍混雜。
江邊一個叫做燕兒洲的地方,景色繁華,既是客貨碼頭,又是貿易貨物集散地,酒肆客棧林立,各個貨場商鋪忙忙碌碌。靠着江邊,有一個大茶館,這天,丁常有、段老三等人,都坐在茶館裏喝茶。
大家一路沿江尋找,沒有探聽到何原的消息,都有些郁悶,此時南北軍閥的戰火,大體平息,軍隊調動并不頻繁,有人說:“看見過有士兵到這裏來。”也有人說:“有成群結隊的人,兵不象兵,民不象民,從船上下來,直奔城裏了。”但有關何原的下落,卻始終沒有可靠的線索。
大家追蹤了好些日子,覺得希望越來越渺茫,坐在茶館裏喝悶茶,一個個都默不作聲。旁邊茶桌上,坐着兩個閑聊的老頭,其中一個秃頂胖子臉上一副神秘的表情,對同桌的瘦子說:“老弟,昨天晚上,你聽到鎮子裏打架的消息了嗎?”
“沒有,”瘦子不以爲然地說:“咱們鎮上,哪天少得了打架的?搶占地盤的,争權奪利的,整天打打殺殺,連軍隊都彈壓不住,咱們老百姓,躲着走就是了。”
“這回有點特别,”胖子壓低聲音說道:“打架的是外來人,全是外鄉口音,他們既不是爲了争地盤,也不是爲了争權利,而是爲的一幅畫。”
“畫?什麽畫,古物嗎?名家的傳世之作嗎?”瘦子也來了興趣。
“嘿嘿,”胖子得意地笑了笑,“古物倒是古物,卻也不是什麽名家之作,畫工粗糙至極,乃是一個不通文墨的武将所繪。”
“到底怎麽回事?”瘦子問。這時丁常有等人也聽到了胖子的話,一邊喝茶,一邊側耳傾聽。
胖子見有人關注,更加得意,續了一壺茶水,慢條斯理地說:“說起這個武将,是明朝的時候,楚昭王手下的一個将官,楚昭王,你知道吧?”
“知道,是朱元璋的第六個兒子,就封在武昌當楚王,坐鎮此地四十餘年,咱們本地人,誰不知道?你以爲我是傻瓜啊。”
胖子哈哈一笑,“沒錯,昭王當年在咱們武漢,雄霸四十多年,那就是土皇帝,而且此人能征慣戰,頗有軍事才能,南方蠻子作亂,就是他和明朝的開國大将湯和,帶大兵一舉蕩平的,當年那一仗,打得南人魂飛魄散,多年不敢妄動,楚昭王名震天下,那可真叫是雄才大略,威鎮敵膽……”
“等等,”瘦子打斷他,“你還沒說昨晚打架的事呢,怎麽講起古來了。”
“昨晚那一架,就和古代的昭王有關。你先别瞪眼,是這麽回事,想當年,昭王和湯和平定了南方,大獲全勝,率兵北返的時候,是水旱并進,其中攜帶的東西,并不光是打仗用的武器糧草,還有從南方繳獲的大批犀角象牙,珍珠香料,這些沉重的東西,你說,是走水路,還是走旱路?”
“那當然是走水路。”
“猜對了,”胖子說:“昭王将這批珍貴的東西,裝了滿滿一船,本來是想向京城進貢,讨得父皇歡心的,卻不想,即将回到武昌的時候,船在江中遇到大風,意外傾覆,這一船寶貴的貨物,全都沉入了江底。”
“啊?真可惜。”瘦子一拍大腿。
“後來,昭王命人進行打撈,卻什麽也沒撈到。”
瘦子翻着眼皮想了想,疑惑地問:“不對吧,長江又不是大海,沉船的地方既然距離武昌不遠,就不難找到,那麽大的沉船,派水性好的水鬼,潛入船中,怎麽會什麽也撈不到?”
“怪就怪在這裏,”胖子搖頭晃腦地說:“船沉了,可昭王又不傻,如此珍貴的貨物,當然會想方設法打撈,而船裏卻什麽也沒有,難道就不生疑?”
“是啊,就是換了我,也覺得可疑。”
“當時,押運這艘船的,是一個姓周的将官,官封遊擊将軍,船沉以後,周将軍下落不明,不但是他,連同他的一些心腹将校,既沒見屍首,也沒見活人,這就更讓人疑窦叢生,昭王異常惱怒,命人徹查此事,後來查知,船沉的前夜,有好些人悄悄從船上運下貨來,以大車裝載,蒙以黑布,趁着月黑風高,不知趕往何處。”
胖子的話,吸引了周圍鄰桌的注意,丁常有等人也聽得入神,胖子見大家都側耳傾聽,愈加得意,象說書一樣打着手勢,繼續說道:“各位,想必大家都已經猜着了,貨物,一定是周将軍給偷走了,姓周的見财起意,悄悄運走寶物,然後假借風大,将船鑿沉,做成失事假象,等到昭王明白過來,他早已經遠走高飛,但是,這裏邊有一點,此地是昭王領地,到處都是昭王人馬,他攜帶着這麽些貨物,能走出多遠?滿船貨物,并非小數,走起來必定樹大招風,要想瞞過昭王耳目,隻怕是困難得很。”
瘦子一拍大腿,“他将貨物藏起來。”
胖子哈哈一笑,“老弟,你說得不錯,周遊擊正是這麽做的。他事先選定了藏匿貨物的秘密地點,然後在一夜之間,把東西埋藏妥當,帶着手下遠走高飛。昭王尋找一番,沒有找到貨物,隻好作罷。”
瘦子歪頭想了想,“老兄,你不會是說,這批寶物,又現身了吧,而且與昨晚的打架有關。”
“嘿嘿,”胖子臉上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寶物現身,倒還沒有,不過,有一幅圖畫,卻現身了,據說,當年周将軍将貨物埋藏得很是隐秘,爲了記錄藏寶地點,他便手繪了一張水墨畫,将東西的位置信息,寓在畫中。按照周遊擊的想法,等個三年兩年,人事更替,物換星移,些事風頭過去,他再将寶物取出,發個大财。可讓他沒想到的是,昭王坐鎮武昌,一呆就是四十餘年,而且對失落寶物之事一直耿耿于懷,周遊擊還沒等到‘風頭過去’,便身染重病,一命嗚呼。那張水墨畫,便流傳下來,被人稱爲‘周遊擊畫’。”(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