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江是一條美麗富饒的河流，支流衆多，風景優美，兩岸自古都是經濟發達的繁華都會，全江流域幾乎就是整個湖南最爲富庶的地區。再加上從省會長沙穿城而過，又是全省最重要的水上運輸幹線。
長沙城外，湘江邊離碼頭不遠的一個小村莊，幾十戶人家散落在江邊的樹林裏，環境優雅娴靜。村裏駐紮了一個兵營，因此村裏村外，進進出出的人裏，穿軍裝的士兵比老百姓還多了幾倍，而衆多的士兵帶來的喧嘩，也将本來安靜的小村攪得紛亂。
村外，有一片茂密的樟樹林，因爲是冬天，沒有樹葉遮擋，可以看到裏面有一個院子，彎曲别緻的花牆，造型優美的琉璃瓦，象是大富人家的别墅。若是夏天，枝葉茂盛的時候，從外面就一點也看不出房屋的痕迹了。
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順着江邊的大路，馳來十餘匹戰馬，馬上是全副武裝的騎兵，這些騎兵手中持着步槍，背後還背着大刀，看裝束，是張敬堯手下的嫡系精銳大刀隊。這些騎兵簇擁着一輛馬車，馬車有棚，蓋得緊緊的，騎兵和馬車一直走到村邊的樟樹林裏，直奔那個花牆别墅。
樟樹林的外面，小村背後，有幾十個衣衫破爛的老百姓，正在士兵的監督下，挖着一條壕溝，這些人幹起活來磨磨蹭蹭，不時被監工的士兵斥罵着，在寒冷的北風裏，艱難地用鐵鍬掘着硬邦邦的土地。這裏邊有一個臉色黝黑的人，穿得比别人更加破爛，看樣子就象一個乞丐。他其實就是一個乞丐，是段老三手下的老高。
老高在這裏做苦工，已經好幾天了，先是在江邊挖掩體，後是到小村後面挖戰壕，他是被士兵們抓起來的。
這事的起因還要回溯到好幾天以前。那天，老高在長沙城裏的監視點裏，輪值當監視哨，在天還沒亮的時候。發現一輛馬車，好幾個騎兵，沿着大街走向城外，本來士兵出城，沒有什麽奇怪。但老高是個細心人，他發現這些士兵護送的馬車，蒙得緊緊的，走得并不快，遇到路上有坎坷，便小心繞過，很是小心。而且，從騎兵的裝束配備來看，正是大刀隊，這些“禦林軍”平時沒有重要任務。是不會出動的，這輛馬車到底什麽來頭，值得用大刀隊護送呢？
天尚未亮，冬天的淩晨，最是嚴寒，這些騎兵和馬車，起得這麽早，原因通常隻有兩個，一是要走長路，爲的多趕路程；二是掩人耳目。悄悄出城。如果是第二種，那就更加讓人奇怪，張敬堯是湖南的土皇帝，他做什麽事。都可以明目張膽，無所顧忌，一輛馬車出城，還用得着掩人耳目、偷偷摸摸嗎？
老高覺得此事不能放過。偏偏此時監視點裏隻有他一個人，于是他在門上留了個記号，便悄悄跟在騎兵和馬車的後面。出城尾随。幸虧馬車走得不快，他一路跟蹤，馬車順着大路，一直沒停，來到這個村外的樟樹林裏。
樹林裏的别墅，老高看見了，但他不敢走進樹林裏邊，更沒辦法混進别墅，隻能遠遠地觀望，這一片樟樹，看似零亂無序，但收拾得很是齊整，枝葉有修剪過的痕迹，地下也無荒草，顯然是主家精心經營的。這隊騎兵都将馬栓在院外，将馬車卸了，透過樹林的枝葉看去，正亂紛紛地往院裏搬東西。
這别墅的主人位高權重，已經無可置疑，但往裏搬運什麽東西，老高卻是想破了腦袋也猜不出來。他正磨磨蹭蹭地在樹林外轉悠，忽然背後傳來一聲喝斥：“站住，幹什麽的？”
幾個大兵，端着槍沖自己圍過來，老高吓了一跳，趕緊裝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老總，兩天沒吃飯了，給點吃的吧。”
他身上穿的，手裏拿的，都是原汁原味的乞丐扮相，一個大兵罵道：“******叫花子，不是想吃飯嗎？到那邊集合去。”
“老總，我還得去别處要飯，養活家小……”
“放屁，再羅嗦，丢進江裏喂魚。”士兵們罵罵咧咧地圍上來，用槍托亂砸，驅趕着老高走到小村外，那裏還堆着十幾個衣衫褴褛的老百姓，看樣子也都是抓來的，大家在士兵們的威逼下，動工挖戰壕，挖掩體。
當時吳佩孚駐兵衡陽，若是帶軍北返，走水路最爲便捷，張敬堯爲防吳軍襲擊，在江邊修築了很多防禦設施，一些老百姓常被抓到江邊做苦工，做工的時候不但沒有工錢，還往往忍饑挨餓，被士兵打罵，甚至打死打殘，比古代的勞役，更爲嚴苛。
就這樣，老高領了一把鐵鍬，和其它百姓一起做起了苦工，他趁看守不注意，悄悄詢問其他人，那個樟樹林别墅的主人是誰，有人告訴他說：“以前那裏的樹林，房子，都是村裏一個土财主的，後來不知道被誰給買過去了，有時候看見有軍人來來往往，老百姓也不準接近，若有探頭探腦的，就給抓起來。”
爲了不使士兵懷疑，老高故意賣力幹活，他悄悄觀察着那片樟樹林，又看見了兩回士兵押運着東西，走進别墅，隻是物品都遮擋得嚴嚴實實，因爲離得遠了，更加看不清楚。
士兵們對勞工看守很嚴密，因爲逃跑事件時有發生，無論白天夜晚，都有人荷槍實彈地守在四周，再加上村内便是兵營，老高試探了幾回，發覺逃出去不太容易，但這裏的戰壕要想挖完，怕是三兩個月也不止，老高想了一個辦法，去和看守的士兵套近乎。
“長官，”他趁着休息，湊到一個胡子拉茬的大兵跟前，根據幾天的觀察，這個大兵煙瘾很大，沒事便吧嗒吧嗒抽旱煙。他笑嘻嘻地對胡子兵說道：“我也想抽煙了，借您個火。”
“滾。”
老高不惱，“長官，你嘗嘗我這煙，這是我從一個老煙農那裏弄來的，味道純正得很。”他從衣袋裏掏出個煙口袋，讨好地遞過去，“您嘗嘗，您嘗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