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石鎖搶玉石的那個高個漢子,坐在秃頂人的旁邊,翻着眼看了石鎖和大鳳兩眼,并沒出聲。
一船的人,都沉默不語,氣氛尴尬,别别扭扭。秃頭漢子對石鎖和大鳳沒有在意,打量了兩眼萬教授,便眯着眼端坐不動,船開動了,因爲水流急促,船身搖搖晃晃,拐着彎駛向對岸。河水裏,漂着柴枝樹葉,顯然是上遊漲水,沖下來的。
忽然,上流漂下來一截大木頭,看樣子是一段樹身,黑不溜秋的樹皮,盈尺粗細,翻滾着順水而下,因爲水流湍急,大木速度奇快,直向渡船的方向撞來。
船主一下緊張起來,左支右拙,想讓船避開,卻因船到中流,水勢急促,船行甚慢,大木越來越近,翻了個滾,眼看便要和船相撞。此時,一船人全站起來,卻束手無策,大鳳的軟鞭厲害,卻對大木無可奈何,急得直跺腳,萬教授說:“如果船翻,就一齊跳水。”
萬教授剛說完,兩個站在船邊的人,看木頭來得勢急,驚慌之下,扭身便向水裏跳去,此處位于中流,水勢正猛,兩人身子一下沒入波濤之中。
這時,那個秃頭伸出拐杖,猛地支在靠近船身的大木頭上,石鎖一看,這是唯一可以救船的辦法,忙跨過去,用雙手抓住拐杖,和秃頭一起,用力抓着拐杖,頂住大木的中央,兩人合力,船身猛地一擺,大木在水中翻了個滾,終于沒撞上船,向下流又奔下去,石鎖和秃頭突失所依,一個踉跄,差點掉下河去,大鳳一手一個,拉住兩人。船身一陣擺動,三個人都跌坐在船上。
此時,先前匆忙跳入水中的兩人,頭從水裏冒出來,正在掙紮,水勢湍急,兩人忽沉忽現,分外危急,大鳳站起身來,将細繩一甩,旁邊的高個漢子叫道:“别套脖子。”
大鳳搶白道:“他們隻有腦袋露着,不套脖子套哪裏?”
高個子無語了,此時,恰好一個落水者将胳膊揚起來,大鳳右手一抖,繩子套住了他的大臂,用力一拽,水有浮力,比在陸地拖拽省力得多,那人身子象鯉魚跳龍門一樣,被大鳳從水中生生拽出來,拖到船邊,衆人伸手抓住,拉上船來。
大鳳如法炮制,細繩甩過,将另一個人也拉上來,那個秃頭不禁叫道:“好功夫。”
高個漢子沒理大鳳,卻扭頭對秃頭恭維道:“李兄,你一鐵拐支開木頭,救了全船的人,你才是好功夫。”
秃頭得意洋洋,搖頭晃腦地說:“算不了什麽,想我鐵拐李縱橫江湖,還對付不了一段小小的木頭。”
鐵拐李?石鎖和萬教授都是一愣,怎麽又出來一個鐵拐李?
“嗤,”大鳳笑起來,“功夫是不錯,隻是,怕不隻是你一個人的功夫。”
秃頭臉上有些不自然,勉強說道:“是,這位小兄弟,也有把子力氣,不錯。”
石鎖沒說話,反複打量着秃頭,這個“鐵拐李”,和先前遇上的那個,相貌截然不同,隻是穿着打扮一樣,難道是重名嗎?可是既然重名,難道穿衣服也巧合?他沒弄明白。萬教授沖他使個眼色,兩個人都沒再說話。船上便又沉默起來。
船靠了岸,衆人都象經曆了一場鬼門關,紛紛長出了一口氣,登岸付了船錢之後,頭纏灰巾的人對石鎖等人說:“既然是同路,那就搭伴走吧。”
“你們先走吧。”石鎖不願意和他們一起。那人笑了笑,也不以爲意,和三人告了别,便轉身随着那群漢子上路,秃頭“鐵拐李”卻不和其他人搭伴,獨自離去。那高個漢子和另外兩個被大鳳救上來的人,也沒答理“救命恩人”,始終一言不發,上路便走。
石鎖罵道:“一群什麽東西。”
萬教授說:“算了,跟這樣的人,講不出道理。”
三個人在岸上休息了一陣,等那群人走遠了,這才登程上路。石鎖和大鳳兩個人沿路談論武藝,很是投機,先前,石鎖和萬教授同路,兩人往往是沉默的時候多,聊天的時候少。石鎖雖然敬重萬教授,但和他所學所知,實是隔行如隔山,相差甚遠。很少有共同談資。這回遇到大鳳,卻是如魚得水,隻覺得處處契合,心領神會,而且兩人脾氣禀性,看法願望,也每每合拍,即便有不同意見,争吵起來,也是覺得興味盎然。
一路旅途,有大鳳和石鎖的談笑争辯,頗不寂寞,三人曉行夜宿,這天到了滿家莊。
依着大鳳,馬上就去找滿老爺,她說:“滿老爺據說是村裏最大的财主,我弟弟被賣到他家裏做童仆,咱們一竿子紮到底,直接向他們挑明贖人就是了。”
萬教授不同意,“既然已經到了村裏,那便不必着急,咱們對滿老爺家的情況,毫不知情,倘若他們一推六二五,咱們哪裏去找?不如慢慢打探明白,再下手,來個十拿九穩,如果他們不放人,咱們就想法動手硬搶,搶了就跑,這些,都得提前做好準備才行。”
“萬教授,您太高了。”大鳳說。
三個人在村裏繞了一圈,滿家村是個大村,足有千戶人家,滿老爺的宅院,位于村邊,從外面看去,房鄰着房,院套着院,也看不清到底裏面有多少個院子,就象是一個小村莊。
萬教授在村裏詢問,一個老學究模樣的人說:“滿老爺家啊,村邊上那個大院裏就是,大門總是敞開着,滿老爺一貫好客,外人若有難處,他一定慷慨相助的,滿老爺可是這一片村莊裏最好的好人。大夥都有口碑的。”
“太好了,”大鳳高興地說:“咱們一定能找得到我弟弟了。”
老學究捋着胡子說:“你們找人?沒問題,滿老爺這人急公好義,樂于助人,隻要你們找到他,他肯定答應的,去年,有個童仆,便被家人贖走了,滿老爺連贖金都沒要,還送了他們盤纏錢呢。”
“真的嗎?”大鳳高興得滿面紅光,“他家的仆人裏,有沒有一個叫崔大龍的?我弟弟叫崔大龍。”
“滿家的仆人,全都改姓滿了,沒有姓崔的,我也不認識什麽崔大龍,你們要找人,直接去就行,”老學究說到這裏,猶豫了一下,“不過,你們找到滿老爺,或是大管家滿忠,盡管開口就是了,隻是别找二公子。”
“二公子?”萬教授問:“二公子怎麽了?”
“沒事,”老學究看來來不願意多說,擺擺手便走了。
三個人聽了老學究的話,滿心高興,直奔滿家大院,到了正門前,卻發現黑漆大門關着,并不象老學究說的那樣“總是敞開着。”
大鳳上前敲門,好一會,才出來一個家人模樣的人,探頭看了看,沒好氣地問:“找誰啊?”
萬教授上前,說道:“小哥,我們有事,想麻煩滿老爺相詢,請你通報一聲。”
“老爺不在。”家人說着,便欲關門。
“别,”萬教授急忙攔住,“那您找一下滿忠大管家。”
“大管家不在。”家人又欲關門。
萬教授從兜裏掏出張鈔票,塞進家人手裏,“小哥,你行個方便,我們确實有事,請你代爲通禀一聲,事後,必然相謝。”
“好吧。”
還沒進門,先挨了家人一通勒索,和老學究說的“急公好義”之類的話,相去甚遠,三個人都有些失望,搖了搖頭。石鎖撓撓腦袋,“剛才那個老頭,是不是耍着咱們玩呢?還是喝多了滿嘴冒泡?”
過了一會,家人領着三人,進了院門,滿家院内,房屋衆多,院裏卻是空空蕩蕩,和想象中的富貴家庭人來人往、仆侍穿梭的熱鬧景象完全不同。萬教授三個人一路随着家人順着甬路穿過門廳,繞過影壁,走進客廳,一路上連個人影也沒看見,三個人都是心中暗暗納罕。
客廳很大,雕花門窗,八仙桌,太師椅,都精緻典雅,一副财主家常有的模樣。不一會,一個三十多歲,身穿綢衫的人來到廳内,稍一拱手,“本人滿仲華,請問,各位有什麽事?”
萬教授和石鎖、大鳳起身還禮,萬教授怕大鳳性急說不清楚,代她将尋找弟弟的事情說了一遍,并說:“如果能夠找到,讓她們姐弟相見,我們感激不盡,一定付金相酬,贖回其身後,還要感謝貴府多年照顧。”
那人勉強聽完萬教授的話,冷冷說道:“我們這裏,沒有什麽崔大龍,你們找錯地方了。”
“也許,進入貴府後,給他改換了名字。”
大鳳補充道:“他今年十八歲了,左眉毛中間有一顆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