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土匪過來，踢了石鎖一腳，拿着破布，塞進石鎖和萬教授的嘴裏。鐵拐李并不回頭，一支羽箭，“嗖”地從他腦後飛來，鐵拐李象是背後長了眼睛，将頭一歪，羽箭從耳邊飛過去。
幾個土匪同時搶上來，掄着各式武器，鐵拐李站在巨石上，地形局促，他陡然高高躍起，在空中翻了一個筋頭，跳入人叢，隻聽“哎喲哎喲”幾聲，好幾個人都被他拐杖打中，向後跳開。
鐵拐李落地，翻身一滾，毫不遲疑，飛身向三花貓撲去，三花貓并不接戰，拔腿就跑，鐵拐李瘦瘦的身子象旋風一樣，跑得飛快，一邊左右兩拐，将兩個攔路的土匪擊退，一邊腳下不停，直奔三花貓。
石鎖嘴被塞住，但眼睛可看，隻想喝彩，可是喊不出來，他看鐵拐李在奔跑中左右兩拐擊退兩個土匪的動作，不禁想起當初在長沙城裏，熊大刀救嚴加實的情景，當時熊大刀左右兩刀，砍翻兩個士兵，動作就和剛才的鐵拐李如出一轍，他是學過武功的人，見了這樣簡單而有效的擊打招式，自然生出佩服。
土匪人多勢衆，卻攔不住一個瘦弱的鐵拐李，三花貓跑了一陣，鐵拐李緊追不舍，山坡上形成了一個奇怪的局面，鐵拐李緊追三花貓，一群土匪圍追堵截，在後追鐵拐李。
萬教授看得好笑，心想，這個鐵拐李有勇有謀，若是陷入混戰，取勝必然不易，現在隻追三花貓一個，反而更爲有效。隻聽三花貓邊跑邊叫：“鐵拐李，人給你了，咱們罷手。”
鐵拐李哈哈一笑，将腳步慢下來，三花貓也慢下來，停住腳步，不住喘氣，鐵拐李說：“滾吧。”
“等一等，我的網，”三花貓走到石鎖和萬教授面前，解開綁繩，又将網解開，收在手裏，石鎖脫了束縛，跳起來，一拳便向三花貓打去。三花貓後退一步，卻并不還擊，口裏打了一聲呼哨，帶着衆土匪，向後退去。
萬教授向鐵拐李一拱手，“謝謝，謝謝您救了我們。”
鐵拐李沉着臉問：“你們是張督軍的人嗎？”
萬教授猶豫了一下，說道：“不是。”
鐵拐李臉色緩和下來，“我猜你們也不是，剛才這群家夥翻看你們的東西，若真是督軍府派出來的，怎麽連個武器證件什麽的都沒有？說實話，如果你們真是官家的人，我就不救你們了。”
石鎖将行囊收拾起來，所幸鐵拐李救得及時，東西盤纏并沒損失，他向鐵拐李伸伸大姆指說：“大哥，剛才你打土匪那幾招，真棒。”
“你叫我什麽？”鐵拐李闆起臉，指着萬教授說：“他叫我大哥還差不多，你個年輕人，沒大沒小。”
“是，大叔。”石鎖趕緊改口，嘿嘿一笑。
“這還差不多。”鐵拐李也哈哈一笑，“你這小夥子，剛才對一幫土匪毫無懼色，放聲大罵，有點膽氣，挺對我的脾氣，我老漢看着高興，才出手相救的。”
“你不出手救，難道就沒人救了嗎？”旁邊，響起一個帶着稚氣的清脆女聲。
石鎖和萬教授吃了一驚，旁邊還有人？隻見從巨石後面，轉出一個女孩來，這女孩穿一身農家花格衣衫，看樣子隻有十六七歲，一臉稚氣，手裏拿着把柳葉刀，朝着三個人笑。
“你這孩子，淨吹牛，”鐵拐李說道：“憑你的本事，打得跑那群土匪嗎？這兩位……對了，你們兩個，都怎麽稱呼啊？”
萬教授和石鎖報了姓名，鐵拐李對女孩說：“叫萬叔叔，石大哥。”
女孩子倒挺有禮貌，叫道：“萬叔叔好，石大哥好。”鐵拐李介紹說：“這是我女兒，叫李梅，從小跟着我亂跑，咱們别在這說話了，那邊老大和老二的隊伍，還在打架，咱們離他們遠點，沒有一個好東西。”
石鎖牽了兩匹馬，大家一齊上路往前走，萬教授問道：“李大哥，那邊打架的土匪，和搶劫我們的這些人，不是一撥嗎？”
“算起來，也是一撥，”鐵拐李說：“他們本來都是附近山裏的零星杆子，後來聚集起來，形成一大股，但總是争權奪勢，互相拆台，這些人大緻分成三股，老大外号叫大白象，老二外号叫二秃驢，老三就是這個三花貓……”
“哈哈，有意思。”石鎖忍不住笑起來。
萬教授說：“土匪之間内部火并，也是常事，一般都是爲了錢财、利益。”
“這回不是，”李梅歪着頭對萬教授叽哩瓜啦地說：“他們是爲了争一個什麽‘鐵壺’。”
“鐵壺？”
鐵拐李接過去說：“我聽說，最近各個黑道上的杆子土匪，接到了一個牌子，叫做‘鐵湖牌’，是湖水的湖。鐵湖，是前面幾十裏外的一個小湖，水面并不大，邊上有個小村莊，叫做鐵湖村，這個牌子，上面刻着四個字：鐵湖大會。據說接到這個牌子的人，就可以到鐵湖邊參加一個大會，還說，會上不但有封賞，而且參加大會的人，都可以得到劃分地盤、封官進爵的好處。因此，各路土匪強盜，都象饞貓見了腥似的，瞪大了眼睛，盯着這個鐵湖會。不過，每股土匪，隻有一個鐵牌，由頭目持牌子參會，大白象、二秃驢、三花貓之類的家夥，還能不打起來？”
“哈哈，”石鎖笑起來。
萬教授疑惑地說：“封官進爵？這是官府才能辦到的事，難道這個鐵湖會，是官家辦的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聽的傳言。”
石鎖說：“軍閥收編土匪，也不稀奇。”
“唉，現在，兵也是匪，匪也是兵，還有什麽分别。”鐵拐李拍拍手上的拐杖，歎了一口氣。
4
和鐵拐李父女分手，萬教授和石鎖揚鞭催馬，奔上大路。萬教授問石鎖：“你看鐵拐李的武藝，比熊大刀怎麽樣？”
“比不上，”石鎖說：“熊大刀一出手，威風八面，所向披靡，鐵拐李功夫倒也不差，并且和熊大刀的招式很象，但總是覺得缺了點什麽，他速度再快，動作再巧，也不如熊大刀自然而然就威鎮敵膽。”
“對，你的話很有道理，”萬教授不住點頭，“不隻武藝，做人做事，都是如此，人的氣勢，來自于内心，胸有丘壑，自然渾厚，象那個飛山猴，雖然武藝也高，但見了熊大刀的面，便立刻被吓得魂飛魄散，兩人的高下，不用打便分出來了。”
兩人邊聊邊走，天上，陰雲不知不覺壓了山頂，遠處山峰背後，有閃電轟鳴起來，山風逐漸急促，石鎖說：“要下雨。”
前面山路，越發曲折，遠遠近近望去，并無人家村鎮，空氣中雨意越來越濃，兩人催馬快走，又趕一程，雨終于滴落下來，這一帶山勢平緩，沒有避雨之處，隻好催馬繼續向前趕，一會，頭上身上盡濕，馬的腳下，也不住打滑。石鎖挺身四望，說道：“那邊好象有個小棚子，咱們過去躲一會。”
雨越來越密，兩個人頂風冒雨，馳向前面，果然，一個一間房大小的泥牆小屋，出現在前面坡下，有幾十棵果樹，疏疏落落布滿山坡，象是人工栽植。小房子可能是看守果園所用。房前幾棵大樹上，栓着三匹馬，看來，屋内一定有人。
兩人奔過去，将兩匹馬拴在樹上，解下背囊背在身上，小屋的門隻有半扇，一個頭纏灰頭巾的人探出頭來，見到石鎖和萬教授，熱情地說道：“快起來，外面雨大。”
此時，風雨交加，暴雨如注，山裏地勢空曠，風雨聲勢更強，耳中一片風嘯雨嘯，石鎖抽抽脖子，“好大雨。”和萬教授一齊，跑進門去。
屋内，空間不大，站了六七個人，顯得異常擁擠，萬教授也不知道哪個是主人，向大家點點頭道：“借光了。”
屋内衆人，清一色全是精壯漢子，一個個陰沉着臉，一言不發，有兩個人還厭煩地扭過臉去。萬教授覺得有些尴尬，倒是那個纏頭巾的人，點點頭禮貌地說：“不客氣，大家都是來避雨的。”
“哼，小屋子這麽小，避雨的越來越多。”屋角裏，一個背着包裹的高大漢子不滿意地說。
石鎖直性，反駁說：“大家都是避雨，屋子小，擠擠就是了。”
那人瞪着眼睛看石鎖，見石鎖身材粗壯孔武，滿身膘悍，終于忍住沒有說話。外面，雷聲隆隆，雨勢更急，望去白茫茫一片，雨柱足有手指粗細，天地間隻聽得一片雨聲似萬馬奔騰。
“好大雨，”一聲清脆的女聲，從外面傳來。緊接着，雨簾裏跑出一個年輕姑娘來，這姑娘身材高挑，粗手大腳，身穿一件農家花襖，在雨中奔跑，腳下迸起一片水花，直奔小屋而來，石鎖站在離屋門最近的位置，趕緊給她讓路，說道：“快進來。”
屋内本來就擠，石鎖往裏一讓，便撞到了其他人的身上，引起一陣騷動，裏面的人不滿意地說：“擠不下了，還往裏讓什麽。”
那個姑娘一頭奔進屋來，幾乎撞進石鎖懷裏，嘴裏哈哈一笑，“對不住，擠一擠。”抹一把臉上的雨水，一副豪爽的模樣，頭上身上，已然全都濕透，大辮子上的水珠猶自往下直淌。
石鎖将身一扁，讓姑娘往裏站一些，自己則站到外側，屋内狹窄，石鎖的半個身軀，已經到了門外，外面風雨正急，石鎖的半邊身子便暴露在雨中，他身強體壯，倒也不以爲意。姑娘對石鎖一笑，“謝謝你。”
這姑娘粗眉大眼，說話高聲大氣，一看便知是農家女，嘴裏爆豆般地說道：“我跑了半天，好容易找着這麽個房子避雨，誰知道裏面這麽多人，擠成了肉棕。哈哈。”
“轟隆隆，”外面，響起一陣沉悶的聲響。石鎖說：“還在打雷，這雨一時停不了。”
萬教授側耳聽了一陣，說道：“不對，這聲音不象是雷聲。”
此時，雨勢小了一些，而外面“轟隆隆”的聲音則一直不斷，奇怪的是，并未看見閃電，那姑娘跺跺腳，“不好，别是山洪暴發了。”
石鎖走出屋外，向山坡上望去，不禁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