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一個戴着大沿帽的軍官模樣的人,從門裏走出來,獨自一個人,向胡同外走去。石鎖高興起來,把柴堆挑起來,跟在軍官的後面,拐過一個彎,看見小機靈縮在牆角下,朝他點了點頭。
那軍官一直奔向那條“繁華”的街道,似是熟門熟路,一邊走,一邊哼着小曲,搖搖晃晃地剛拐過街角,忽然覺得腦後生風。軍官吃了一驚,嘴裏的小曲停下了,下意識地一回頭,還沒看明白怎麽回事,隻覺得身子一下失去了重心,一隻有力的胳膊,一下卡在自己的脖子上,同時一股大力,拽着他向後退去。
襲擊者正是熊大刀,他一步從街角竄過來,一個單臂鎖喉,便擒住了這個軍官,象拖死狗一樣,拖拽着他迅速走進街口,這時,阿丙從旁邊跑過來,幫着熊大刀,将這個軍官連拖帶擡,進入一個黑暗的窄小胡同裏,走了百十米,來到一處垃圾堆後面。
這處垃圾堆,臭氣熏天,但位置十分隐蔽,熊大刀怕俘虜亂嚷,胳膊上用了力,勒得軍官差點悶死,直翻白眼,放在地下的時候,一下癱軟在地,何原趕緊給他壓胸拍背,過了一會,軍官才緩過來。
“糟糕,差點勒死了。”熊大刀笑了笑。
蓋把頭用一塊布,蒙住俘虜的眼,等他喘過氣來,問道:“喂,老兄,你叫什麽名字?”
俘虜驚魂未定,一勁篩糠,何原安慰他說:“别怕,隻要聽話,就不殺你。你叫什麽名字,什麽職務?”
“我……叫陳大德,在團部當抄寫。”
“陳大德,咱們這樣,你要想活命,就說實話,聽我們的話,要是耍滑頭,就大卸八塊。”
“是是,一定,一定聽大王的話。”陳大德理所當然地把這些人當成了土匪。
“今天,有沒有人往團部送過犯人?”
“沒有啊,我沒看見。”陳大德毫不猶豫地說。
何原幾個人都對望了一眼,看陳大德的樣子,不象是撒謊。蓋把頭問:“湖裏的土匪申金鋼,和你們陳團長是什麽關系?”
“嗯,他們早有……聯絡,申金鋼和陳團長暗中往來,還給團長送過煙土。”
“申金鋼有沒有派人來送過犯人?”
“沒有啊,”陳大德說:“要是有犯人,我肯定知道,因爲每次審問時,都得讓我做書記。”
這一來,大家倒作了難,本來,按照何原的計策,通過審問,掌握申金鋼送來的“犯人”下落,便趁黑夜去救,但現在出現這個結果,卻讓人無從下手了。
蓋把頭和何原走到一邊,悄悄商量了一下,覺得陳大德并不象撒謊,蓋把頭轉身對阿丙說:“你把那兩個土匪帶來。”
一會,兩個土匪被帶了過來,蓋把頭問他們,“你們說的早晨三家當帶着亂黨來交給陳歪脖,到底是不是真事?”
小眼睛賭咒說:“千真萬确,我親眼看見的,三當家親自押着,那個王老大不服,還挨了三當家一腳。”
湖裏的土匪巢穴,離嶽陽不遠,不可能一天的時間也走不到,那爲什麽陳歪脖團部的人沒見到呢?蓋把頭繼續問:“三當家是不是還會去别處?”
“哦,我想起來了,”矮個子拍拍腦袋,“三當家在城外小南莊有個相好的女人,也可能,他先去相好的家裏了。”
衆人本來十分失望,聽矮個子一說,又都興奮起來,何原詳細詢問了小南莊那個“三當家相好”的情況,然後說道:“快,出城,奔小南莊。”
蓋把頭拍拍陳大德的腦袋,“你把我們送出城,就繞你一命。”
“是,是,我保證。”
大家立刻起身,帶着陳大德,派小機靈通知了各處埋伏的人員,趁着夜色,在陳大德的帶領下,迅速走向城門。陳大德倒也聽話,在城門處,向守城門的班長交待了幾句,此時,城門剛關不久,班長對陳大德自是不敢違抗,重新開了城門,大家迅速出城而去。
3
小南莊隻是個小村莊,離城不遠,何原等人在城外放了陳大德,在兩個小土匪的帶領下,直撲“三當家相好”的那個院落。
夜色籠罩了大地,小村裏一片甯靜,兩個土匪将衆人引到村中一處三間瓦房的院子,說道:“就是這裏。”
這座院落,院牆很高,從外面看去,三間正房,兩間廂房,黑漆門樓,青磚大院,似乎是個殷實人家,正房的有燈光透出來。衆人在何原和蓋把頭的指揮下,迅速将院子包圍起來。
石鎖早就柴擔扔掉,手持長槍,站在牆下,熊大刀向他招招手說:“來,搭個人梯。”
石鎖一言不發,往地下一蹲,熊大刀将大刀背在身後,雙手扶牆,踩住石鎖肩頭,石鎖腰背一用力,站起身來。
院牆太高,熊大刀站在石鎖肩上,腦袋尚不能超過牆頭,他手扒牆頭,将身一縱,身子往上直蹿三尺,爬上牆去。
趴在牆頭上,熊大刀向院内望去,正房内有燈光,廂房的窗戶一片漆黑,他慢慢将腿收到牆頭上,然後縱身往下一躍。
熊大刀個子高大,但行動起來輕如猿猴,沒有發出一點聲息。但他雙腳剛一落地,突然院裏發出一陣狗叫。“汪汪,汪汪汪,”急促的狗叫聲,在黑夜裏傳出老遠。
壞了,有狗,熊大刀皺了皺眉,他用眼一掃,正房前有一個大荷花缸,狗叫聲正是來自缸後,看來,狗窩隐在大缸後面,剛才沒有注意到。
他雙腳一落地,毫不遲疑,一步跨到大門洞裏,拉開了黑漆大門的門栓,門外的衆人,象潮水一樣,“嘩”地跑進大門。
狗叫聲顯然也驚動了正房内的人,屋裏的燈,一下熄滅了,何原高聲叫道:“小心,隐蔽。”
熊大刀已經竄到了正房門前,他一推屋門,關得緊緊的,沒有推開,旁邊的一條大狗,還在汪汪地狂吠,熊大刀顧不得打狗,伸腿用力一踹屋門,“咣”的一聲響,屋門堅固,從裏面插得很緊,門扇搖晃了一下,沒有踹開。何原怕屋内敵人開槍,趕緊指揮衆人,都利用院内地形隐蔽起來,他看了一眼廂房,發現從外面上着鎖,不知道裏面有沒有人。
此時,花格扇的窗戶上,有一個窗棂上的窗紙,被從裏面捅開了,淡淡的月光下,露出一個黑乎乎的洞,躲在廂房牆垛處的石鎖眼尖,一眼看見了,向後喊了一聲:“小心。”
話音剛落,從屋内“叭”地射出一槍,幸虧何原先前的提醒和石鎖剛才的喊聲,進院的衆人早有了準備,隐蔽得很好,沒有人被打中。
石鎖順過長槍,朝窗戶“叭”地回了一槍,何原沖屋内高聲喊道:“把人質交出來,繞你們的命。”
屋内沒人吱聲,熊大刀喊道:“再不投降,點火燒房了。”
石鎖推上子彈,朝房内“叭”地又打一槍,隻聽屋内有人喊道:“人在廂房裏。”
何原猛地醒悟過來,廂房雖然從外面上了鎖,但并不能說明裏面沒人,他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趕緊命令:“進廂房。”
兩個工人一齊沖到廂房門前,他們找了塊石頭,咣咣幾下,砸開了鎖,把門推開,裏面漆黑一團,什麽也看不見,何原爲防止萬一,忙說:“等一等。”
“外面是誰。”從廂房内,傳出人說話聲。
“老王,”石鎖已經聽出了王老大的聲音,高興地喊:“我是石鎖。”
好幾個人,一陣風似地跑進廂房裏,石鎖摸索着,找到一根立柱,柱子上,綁着兩個人,大家七手八腳,解開了繩索,石鎖邊解邊高興地說:“老王,大家來救你們了。”
“好。”王老大沉穩地說。
“石鎖,真是的你嗎?”旁邊,一個細聲調的女聲高叫起來,聲音激動地顫抖着。
“阿甯?”石鎖大吃一驚,“怎麽是你?”他做夢也沒有想到,和王老大一齊被土匪抓住的人,竟然是阿甯。先前聽矮個子土匪說是“父子兩人”,卻哪裏能想到,這個王老大的“兒子”,竟然會是阿甯!
但此時容不得他多想,和大家一起,擁着王老大和阿甯,走出廂房,阿甯穿着一身肥大的男裝,戴着個破氈帽,就跟個半大小子一樣。何原心細,問王老大:“老王,還有别人沒有?”
“沒了,老何,原來是你。”
何原顧不得多說,命令道:“撤。”
大家救了人,不再戀戰,紛紛湧出院外,石鎖拿着槍斷後,向窗戶瞄了瞄,何原說:“算了,走吧。”
這時,聽得一陣急促的腳步,黑暗中,看見從村外跑過來一群人,卻是小機靈帶着在城外負責打接應的人,支援過來了,大家合兵一處,見救出了人,分外高興,王老大和阿甯見這麽多人,而且還扛着槍,很是詫異,問道:“老何,這些都是誰?”
“咱們自己人啊,回頭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