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要有槍就好了。”石鎖歎了口氣。
眼看肥肉就在眼前,卻吃不上,大家隻好眼巴巴地看着,何原指揮衆人分頭宿營,派人盯住前面的敵人。直到第二天敵人開拔,大家仍然一路跟蹤,慢慢尋找機會。到了晚上,敵人又宿營了,這次,他們住到了一個村裏,在村内号了房子,找了一個兩進院子的大院,将六輛馬車和衆多馬匹都集中到前院裏,其餘的人都分别在正房、廂房内宿營了。
“機會來了。”何原興奮地說。
天黑了,更巧的是,這天陰着天,星月都被濃雲掩蓋了,天地間伸手不見五指,何原和熊大刀、段老三等人商量着行動的方案,大家信心百倍,看着四外漆黑的夜色,何原攥攥拳頭說:“天助我也。”
小村裏燈火暗淡,一片安靜。通往村内的路上,走着一個叫花子,腳上穿的一雙大鞋象是不合腳,走起路來踢踢沓沓地響。當他走到村頭的時候,從一堵矮牆後面,突然傳來一聲喝問:“什麽人?”
“老爺,行行好吧,我還沒吃飯呢。”叫花子是小機靈。
“他媽的,要飯的,滾。”
小機靈站住了,“老爺,給口吃的吧。”他一邊哀求,一邊觀察着哨兵的位置,哨兵就在前方那堵矮牆的後面,但天色實在太黑,看不出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
“老爺,您有窩頭剩飯,随便給點就行。”小機靈嘴裏羅嗦着,在哨兵面前搖搖晃晃,吸引他的注意。
“他媽的,再走崩了你。”哨兵嘴裏罵罵咧咧,忽然,他覺得身後有動靜,剛要回頭,一隻有力的胳膊已經勒住了他的脖子,被勒得喘不過氣來。
襲擊者是熊大刀,他趁小機靈從前面搗亂,和石鎖一起從旁邊悄悄迂回過去,出其不意一下制住哨兵。石鎖将哨兵堵住嘴綁起來,并拿過他的步槍。
“嘿,這玩藝真帶勁。”石鎖端着大槍,搖晃了一下,樂得合不攏嘴了。
何原和段老三等人趕上來,大家悄悄向村内摸去。熊大刀和石鎖走在前面,其餘的人和他們拉開幾十步的距離,悄悄跟在後面。熊大刀和石鎖并不隐蔽,一邊大搖大擺地走,還一邊小聲地說着話。
快走到那個住了敵人的院子前,果然不出所料,又傳來一聲喝問:“站住,口令。”
“**的連我也看不出來嗎?我去查崗了。”熊大刀罵道。
前面門口的大柳樹後,轉出一個哨兵來,向前張望着,但天色太黑,實在看不清楚。熊大刀繼續罵罵咧咧地向前走着,快走到跟前時,哨兵可能發現了不對勁,猛地一驚,手中的槍舉了起來,此時熊大刀已經離他不足一丈遠,猛一個箭步,蹿了過去,不待哨兵反應過來,兩手打了一個連環拳,哨兵“啊”了一聲,剛叫出半截,已被打暈。
石鎖趕上,将暈過去的哨兵扶住,慢慢放倒捆好,然後向後學了兩聲雞叫。何原等人一個接着一個,都快步走上來。大家蹑手蹑腳,走到院牆外面,石鎖和熊大刀搭了個人梯,翻過了院牆。
院内,此時一片漆黑,看來剛才哨兵發出的響動,并沒有驚動裏邊的敵人,石鎖松了一口氣。他悄無聲息地落進院内,掂着腳尖走到大門洞裏,摸着門栓,輕輕打開院門。
院内,一群騾馬,拴在一起,黑乎乎的足有二十餘匹,六輛大車,聚在窗前,正屋廂房,都黑着燈。大家在何原的指揮下,陸續走進院内,大家按次序,石鎖帶一班力氣大的,去拉馬車,小機靈帶另一班去牽馬,摸着黑将馬匹解下來,一個接一個地走向院外。
雖然大家努力輕手輕腳,但馬匹走動時,還是會發現聲音,隻聽正屋内有人嚷道:“誰在外面?”
“喂馬,”熊大刀嚷道:“有幾匹馬不老實,我給挪挪地方。”
屋内不吭聲了。
馬車異常沉重,但大家不敢在院内套車,三四個人合力拉起一輛,悄悄拉到院外,才将騾馬套上,等到六輛車全拉出來時,何原緊張得出了一身的大汗。
熊大刀沒參與拉車與牽馬,他站在院内,緊緊監視着各個屋子,有兩匹馬,昂首嘶叫起來,這反而将大家拉車聲、腳步聲掩蓋起來,熊大刀暗暗高興。
馬匹衆多,好大一會,才牽出院外,這時,屋門忽然開了,一個腦袋探了出來。
“不好,”熊大刀暗叫一聲。
那個腦袋探頭往外一看,隻見院内一片影影綽綽的人群,不由大吃一驚,正在這時,眼前光影一閃,一把大刀,帶着風聲劈了過來。
那人“哎喲”一聲,趕緊縮頭,将頭縮進門内,動靜也是輕快無比,熊大刀劈出的這一刀,“當”的一聲,正中門扇。
“快來人啊,快起來。”屋内的人,聲嘶力竭地喊起來。
熊大刀一擊不中,已經看清了剛才探頭的人正是飛山猴,他回頭看了看院内,見隻剩下石鎖等兩三個人在牽最後兩匹馬,他不再停留,飛步趕上石鎖,跑向院外。
院子外面,大車都已經套上了騾子,飛快地趕向村外,何原見行動已經被敵人發現,顧不得再隐蔽,催促大家:“快上馬,按計劃撤退。”
段老三等幾個乞丐,各拿着一條口袋,留在後邊,将口袋解開,裏邊盛的,都是大大小小的蛇,其餘的人都騎着馬,趕着車,急急地向前飛奔。此時,屋内的敵人,都已經亂哄哄地嚷嚷着,沖出門來。
“扔。”段老三喊道。
乞丐們将口袋裏的蛇,一古腦扔進院裏,然後返身便跑,隻聽後面一陣驚呼,“啊,蛇,都是蛇,”“開槍,快開槍,”“哎喲,有蛇,咬着了。”一片亂糟糟的驚叫。
“叭,叭,”後面開槍了。
段老三騎着馬跑出村外的時候,衆人已經沿着大路,跑出老遠一塊了,石鎖騎着馬,拿着一支步槍,正等在路邊,他叫道:“你們快走,我斷後。”
“你也走。”何原喊道。
“好,”石鎖舉起槍來,朝後邊“叭,叭”打了兩槍,也不管打中沒打中,撥轉馬頭,趕上衆人,飛快地馳去。
後邊的敵人,被蛇一攪,亂七八糟地耽誤了一陣,等整理好人馬,追到村外時,被槍聲一吓,又都停下來,因爲馬匹都被人偷走了,步行追趕,在漆黑一團的夜裏,顯然追不上,而且很容易陷入埋伏。
飛山猴氣得直轉圈,不住地罵道:“他媽的姓熊的,我非抓住你宰了不可。”他氣急敗壞的嚷道:“快,快去報告,報告商先生,報告于先生,報告陸參議,報告段總理,讓他們派部隊,到各個路口堵截,決不能讓他們把軍火給運走。”
這群化裝成“送親”隊伍的士兵們,亂糟糟地打了幾槍,搜索一陣,一無所獲,便又返回村内。
大路上,飛速奔跑的車隊和馬匹,在漆黑的夜色中,跑了一段,便拐了彎,離開了通向長沙的大道,拐向一條旁邊的岔路。沒向前走,而是向後迂回過去。
何原知道,軍火雖然劫奪了下來,但要沿大路運回長沙,千山萬水,沿途各路軍隊衆多,困難重重。尤其是皖系軍閥,失去軍火,不可能不去追趕,因此,他決定反其道而行,将軍火再運回漢陽附近,裝船從水路運走。
大家得了軍火,無不興高采烈,這些日子長途跋涉,總算不虛此行,何原鼓勵大家說:“再加把勁,争取早點上船,到了船上再休息。”
大家都知道,等到明天,各條路上,很可能就會有截擊的人在等着了,因此腳下就象駕了雲,不顧疲勞,踏着夜色,急急催馬前進,路上,隻聽見一片雜亂的馬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