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秃頭接過小鏟，“我回頭安一個長木柄。”
“還有，”胡栓說：“挖的時候須用小鐵鍬，長不能過腰，用小鏟選擇路徑，用小鍬鐵筢挖土，以布兜運走，同時，預先制作數個三角木架，用以支撐洞穴，防止坍塌。這件事說來簡單，實際不容易，要我說，你們最好先演習兩天，把技術練熟，然後下手。”
“是，我們一定，謝謝胡大師。”
何原對胡栓說：“我看，你指導他們一下吧。”
兩個乞丐大喜，望着胡栓，胡栓想了想，點了點頭，“好吧，明天在城外，你們找個僻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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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丐們找的地方果然偏僻，一處野草叢生的沼澤旁，是方圓幾裏不長莊稼的荒地，胡栓、石鎖、何原在秃頭的帶領下，來到這個地方時，發現聚集在這裏的乞丐足有上百個。
“你們真是兵強馬壯啊。”何原笑道。
“嘿嘿，”秃頭撓撓光秃秃的腦袋，“大夥知道蓋把頭蒙難，不顧一切，隻想把人搶出來，不管這事成與不成，胡大師你們幾個的恩德，叫花子們永遠不忘。”
一個三十來歲的高個子乞丐，看樣子是個頭領，指揮着大家分頭放哨，選擇地形，準備器械，他對胡栓自我介紹說：“我叫段老三，胡大師你們幾個能瞧得起叫花子，爲我們助陣，以後若有差遣，大夥水裏水裏去，火裏火裏去，絕沒二話。”
“現在，官匪欺壓，大家都活不下去，窮苦人和叫花子就越來越多，”胡栓說：“你們也别一口一個胡大師了，叫我小胡，我叫你段大哥，或是老段。”
“好。”
段老三選了十幾個體格精壯些的，由胡栓集中教授勘察、挖洞、運土、支架等項技術，何原便坐在旁邊，叼着煙袋鍋和段老三等人聊天。他發現段老三雖是乞丐，卻思維口才俱佳，頭腦靈活，反應敏銳，實是一個人才。據他自己說，以前曾經過商，被兵馬洗劫，生了一場病，便落魄爲乞丐了。話語間，對時事分析評判，其精辟入骨，很讓何原吃驚。
“你應該出來做大事。”何原說道。
段老三歎了口氣，“這年月，能活命便是幸運，早年的志向，已經消磨殆盡了。”
何原還發現，這些乞丐，組織紀律性非常好，大家幹起事來，衆志成城，而且服從命令，尤其對那個被抓的“蓋把頭”，忠心耿耿，談起他來，無不是欽佩的神色，據乞丐們說，蓋把頭本是書香世家，因被人陷害，家破人亡，蹲了大牢，僥幸揀了條命，他平時對大家體諒疾苦，照顧弱者，肯爲下屬出頭，因此深得乞丐們的擁戴。
練了一天，段老三還不滿意，決定再練一天，爲了節省時間，胡栓等三人就和乞丐們睡在草窩裏。
第二天下午，段老三決定行動，大家陸陸續續，向城裏進發。幾個乞丐推着兩輛柴草車，裝作是進城賣柴的，将工具藏在車内，奔向預先偵察好的地點，埋伏起來。何原和胡栓、石鎖也要求和他們一起行動，段老三思考了一下，點頭答應了，命令乞丐們：“如果遇到危險，拼了咱們的命，也得讓老何小胡他們跑出來。”
“當然，這還用說嗎？”乞丐們紛紛說道。
夜幕漸漸降臨了，還好，城裏沒有戒嚴，叫花子們分成幾個地點，悄悄做好了準備。何原自己就被警察逮捕過，知道警察局裏的地形，他和胡栓在警察局後院牆外，走了兩趟，确定了監牢的位置，和段老三商量了一下，便躲入路旁一排大樹後面。
月上中天，城裏漸漸安靜下來，遠遠近近一片漆黑，隻有少數人家，點着燈火，大部分都靜默在黑暗中。段老三從牆角走出來，檢查了幾處放哨、聯絡的人員，然後揮了揮手，衆乞丐開始行動。
兩個身強力壯的人拿着一丈來長的小鐵鏟，用力戳向地面，一會便戳了幾尺深的洞，段老三不住囑咐，“小心，輕點，别弄出聲響。”
另外兩個乞丐手持小鐵鍬，順着探查好的路徑，開始挖土，挖出的土被及時運到旁邊，胡栓指揮着安放木框支架，大家分工合作，悄無聲息地緊張勞作着。何原很滿意，乞丐們就象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洞口迅速向下斜着延伸下去。
石鎖也參與挖土，他身強力大，勞動速度抵得過兩三個人，挖到一人多深時，便僅能容一人勞動，大家争先恐後，按照段老三的安排，換班猛幹，秋夜風涼，但大家都一會便身上見汗。
因爲安排合理，因此勞動效率很高，到半夜時分，洞窟已經挖到牢房的地下，開始向上延伸，段老三囑咐：“輕點，再輕點，别讓上邊聽到。”
終于，按照胡栓的測量，地洞應該挖到監牢底下了，并且離地面，估計已經不足一尺，随時可能坍塌下來，石鎖說：“我挖這最後幾鍬吧，現在上邊情況不明，要做好打仗的準備。”
“我去。”秃頭挽了挽袖子，“石鎖你躲開，你是客人，怎麽能讓你去。”
“我去，我去。”乞丐們紛紛擁上來。
何原和胡栓見此情景，心裏一片熱乎乎的，段老三分開衆人，“該我了，你們準備好接應。”
地洞裏，點了支蠟燭，段老三獨自拿着小鍬，向上鏟土，剛鏟了兩鍬，頭頂上，一大塊地皮土石，猛地砸落下來，饒是早有準備，還是被砸了個頭暈眼花，額角擦破了，血流下來，他顧不得這些，一咬牙，長身向上，在後邊石鎖的托舉下，鑽出洞窟。
上面，也是黑乎乎一片，什麽也看不見，但依稀能分辨出這是一間屋子，段老三輕聲說道：“誰在這裏？蓋哥在不在？”
“我在這兒。”一個熟悉的聲音，從牆角傳來。
段老三大喜，“快走，蓋哥，弟兄們來救你了。”
“我知道，”那個聲音很是沉着，“我們早就聽見下面挖土的聲音了，估計着便是這一出。林兄弟，你們先走。”
怎麽還有個林兄弟？段老三來不及思考這些，他縮回洞内，接着，幾個人影從上邊也跟他下來，洞裏的石鎖和秃頭也趕緊往洞外回縮，一長串身影，都從洞裏出來。
很快，蓋把頭和另外兩個人的身影，都從洞内鑽出來，胡栓等人仔細看了看，蓋把頭身材不高，瘦瘦的，果然就象一個書生。月光下，面色顯得非常沉穩。
在蓋把頭身前出來的，是兩個年輕人，夜色下，顯得有些眼熟，胡栓湊到他們面前，睜大眼睛看了看，不禁吃了一驚，失聲叫道：“小林。”
這兩人正是他和石鎖在保定的時候，救下來的那個湖南的大學生小林和他的同學。
雖然吃驚，但此時大家無暇細談，乞丐們匆匆擁着救出來的三個人，按照事先段老三的部署，将坑洞内的木架都取出來，和其它工具一起，裝進柴草車，十幾個人分成幾批，拉開距離，急急奔向城外。
身後，隻留下一個黑乎乎的盜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