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何原驚奇地問:“張敬堯的府裏,咱們也進去人了嗎?”
“也正巧,張府要雇一個雜役,咱們就趁機派一個剛剛失了業的弟兄,具了鋪保人保,打進了他的府裏做雜役。”萬教授笑道:“這事是老莊做的,莊賢明是個很機靈的人,一見有機可乘,馬上下手。沒想到的是,剛打進去,便發揮了作用,送出了情報。”
“嗯,”何原滿意地點着一鍋煙,萬教授煙瘾也大,掏出一支紙煙點着,對何原說:“你這個知識分子,偏愛叼個煙袋鍋,不用化裝,就象個老農。”
“你說得對,”何原說:“我喜歡把自己作爲一個農民。其實,現在咱們發動民衆,還應該把農民也給算進來,如果在村裏也象城裏那樣自如,咱們的活動就更有效。”
萬教授搖了搖頭,“這很難。對了,有個怪事,這兩天,城裏城外,忽然多了好多乞丐,以前,我對這些也不會在意,這兩天按照你的安排,在各處安插咱們的情報人員,忽然發現叫花子遍地都是,就象是乞丐盛會一樣。”
“是嗎?我聽說乞丐們确實有盛會,難道跑到長沙聚會來了?”何原擡頭考慮了一下,“正好,我明天也要進一趟城,順便看看,是怎麽回事。”
次日,何原叫上石鎖,步行入城,一路上,果然看見有三三兩兩的乞丐,一路乞讨。本來,這年月乞丐越來越多,但一般都是單獨行動,很少看見成群乞丐在一起讨飯。走到城裏時,他們兩人已經看見了好幾撥聚在一起的衣衫褴褛的叫花子,有的三人一夥,有的兩人一夥,而且操着不同的口音。石鎖說道:“有點邪門兒,這些叫花子們都到長沙做什麽來了?”
兩人在城裏跑東跑西,約見了十幾個學生、店員和工人,對城内的情報與聯絡網進行布置,忙了大半天,直到天色将晚,才來到玉器王古董店裏。在離店鋪不遠的牆角,又看見了兩個乞丐,縮在牆根下探頭探腦,石鎖懷疑地說:“這倆人怎麽鬼頭鬼腦的象小偷?”
“别理他們。”
這個時候,古董店裏已經沒有顧客,隻有胡栓一人坐在凳子上休息,何原和石鎖走進去,笑道:“胡大師,生意怎麽樣啊?”
胡栓哈哈一笑,“生意興隆,現在各行業生意普通蕭條,可這古董店,倒象沒受什麽影響。”
“這不奇怪,”何原說:“越是動亂年月,各路軍閥政客,越是拼命巧取豪奪,就象東漢末年,國家離亂,挖墳盜墓反而是最爲興盛的時期。”
三人都坐下來,把今天各處的情況簡單彙總了一下,正在商議,石鎖瞥了兩眼門外,小聲說:“那兩個叫花子,不對勁。”
他說的叫花子,便是進門前看見的牆角縮着的那兩個,在店門外鬼鬼祟祟地張望了一會,便又走開了。何原向外看了兩眼,疑惑地說:“小偷踩盤子,也沒這麽明目張膽的,他們更象是有事。石鎖,咱倆出去,說不定他們是要找店裏有事。”
兩個人走出店外,裝作不在意的樣子,走出一段路,借着轉彎回頭察看,果然看見兩個乞丐張望一陣,然後走進店内。
胡栓一直注意觀察着外面,乞丐進古董店,并不多見,隻見這兩個人都是瘦小枯幹,滿身泥垢,确實是真正的乞丐,他象迎接普通客人一樣,熱情地打招呼,“二位,請。”
那兩人并不看店内琳琅滿目的古董,而是東張西望一陣,看店内沒有别人,其中一個秃頭湊上來,笑嘻嘻地說:“胡大師,我們是聞名而來。”
“哦?好啊,有何見教?”
秃頭嘿嘿一笑,“大師,我們哥倆,是想請教一件事情,你是考古專家,請問,挖過古墓嗎?”
“挖過啊,”胡栓覺得有些可笑,“搞考古的,哪有不挖古墓的。”
“嘿嘿,是,我估計也是,那麽,要想挖一條通古墓的地道,怎麽挖才最快、最好呢?”
胡栓笑了,“你們是想盜挖古墓啊,對不起,這個我可不能教你們,這是本行的規矩,随便盜挖,是犯法的。”
“不不不,”秃頭連連搖頭,“我們絕對不是挖墳,而是有事,真的,胡大師,您隻需要給我們指點一二,就能給我們解決大事。”秃頭說着,從懷裏摸出一隻白瓷盤來,遞到胡栓面前,“您看,這是個古物,我們也不懂值不值錢,就送給您了,你幫幫忙,教我們兩招,叫花子們感激不盡。”
胡栓沒吱聲,把白瓷盤接過來,仔細看了看,拿放大鏡裏裏外外檢視一番,說道:“這個盤子是清代的民窖,并不怎麽值錢,不過,值錢不值錢,我也不會要。你們拿回去吧。”他把盤子又遞回秃子面前。
兩個乞丐對望了一眼,都有些失望,秃子說:“大師,我們絕非想用一隻盤子收買你,但叫花子窮,拿不出更好的東西。”
“我不是嫌東西不好,你們别誤會。”胡栓笑道。
“您隻需要幫幫忙,我們保證,絕不是挖墳盜墓,我們隻是……想救人,您可憐可憐我們。”說到後來,兩個乞丐習慣性地拿出乞讨的口氣來。
胡栓隻是搖頭。這時,天已黃昏,屋内光線變暗,古董店比其它店鋪關門要早,胡栓說:“二位,請吧,我要打烊了。”
兩個乞丐一臉失望,仍然不住乞求,這時,何原從外面走了進來。他對胡栓使個眼色,對兩個乞丐說:“你們到底有什麽事,告訴我,如果說實話,不撒謊,我給你美言幾句,胡大師說不定就答應你們。”
兩個乞丐看着何原,有些奇怪,不知道這個陌生人是何來頭,何原一臉嚴肅地說:“我剛才在門外都聽見了,你們如果願意說實話,我可以替你們想辦法。”
“沒錯。”胡栓順着他的話說道。
一聽“胡大師”松了口,兩個乞丐臉露喜色,看了看門外,隻見石鎖站在外面,何原說:“他是我的夥計,你們說吧。沒事。”
秃頭小聲說:“大師,我們不是想作壞事,隻是想把蓋把頭給救出來。”
“蓋把頭?”
“是我們的舵把子,掌門人,前兩天,他讓官府給抓了,關在警察局裏。我們都是叫花子,又沒錢去贖,因此,就想挖個地道,把他給救出來。”
何原和胡栓一聽,都覺得有些啼笑皆非,不過,仔細想想,他們的這個計策,倒也不是不可行。
“不過,”秃頭接着說:“我們雖然人多,但挖地道并不在行,要緊的是,必須在一夜之内搞妥,否則不但救不了人,還将會有後患,我們中間有智謀的人說,搞這個,考古的人最懂行,因此,我們便想請胡大師指教一下。”
他說完,兩個乞丐看着胡栓和何原的臉色。并且朝門外又看了兩眼,看樣子,做好了逃跑的準備。
“你們犯了法嗎?警察爲什麽要抓蓋把頭?”
“哪裏啊,”秃頭一臉委屈地說:“蓋把頭是個急公好義的人,前兩天,他替人出頭,打抱不平,卻被人誣陷……這事說來話長,先不說了,從蓋把頭當了我們頭領以後,我們叫花子雖窮,卻從來不偷不搶,大家都聽蓋把頭的話,要飯爲生,不做虧心昧良之事。”
“這倒是,”何原點點頭,“這幾年,叫花子雖然越來越多,但是并沒什麽惡迹。對了,今天,我看見好多叫花子都往城裏聚集,那一定都是來救蓋把頭的了?”
“是的,”秃頭點點頭,“我們即使拼了性命,也要把他救出來,本來,我們也不敢來麻煩胡大師,但是,大家商量來商量去,實在是沒有把握,一夜的功夫,把警察局給挖通。因此,隻好硬着頭皮,等傍黑店裏人少了,來請胡大師指點。”
“我答應你們。”胡栓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