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栓點點頭,說:“應該就是那幾件。想不到,誤打誤撞,落在咱們手裏。”
“哇,”阿甯興奮地推着胡栓說:“你發财了,發了大财了。”
胡栓從玉器上收回目光,搖搖頭,看着石鎖和阿甯說:“你們說,這些寶物,應該怎麽辦?”
石鎖一愣:“什麽怎麽辦?你願意怎麽辦就怎麽辦啊。”
“哦,”胡栓思索了一下說:“我是說,咱們應該拿它們怎麽樣?怎麽對待這些寶貝呢?”
石鎖說:“咳,寶貝嘛,當然是好東西,總不能還了那些強盜去,不過話又說回來,現在這個世道,這東西你還是悄悄藏着吧,别讓别人知道,否則就有麻煩。要我說啊,東西好是好,但現在既不能吃,又不能穿,也不能幫咱們找回阿甯的表弟,其實是沒用。”
胡栓問阿甯:“你說呢?”
“我說什麽?”阿甯睜着亮晶晶的眼睛問。
胡栓笑了笑,“其實,我是怕因爲這些财寶,咱們之間心思起變化,這樣的事,多了去了,因爲财寶的分成,利益的分配,而反目成仇的事,屢見不鮮。”
石鎖搖搖腦袋,“你弄得太複雜了,我跟你南下,是來投孫中山的,又不是爲的掙錢發财,因爲這些玉器分了心?你快拉倒吧。”
阿甯望着胡栓說:“我的命是你們救的,什麽時候想拿去,随時來拿好了,你不會以爲,我想和你分财寶吧?”說完噗嗤一笑。
石鎖也哈哈大笑起來。
旁邊的阿虎拿着那枚田黃印章,忽然說道:“我們家也有這麽一個。”
“啊?”
阿虎說:“就和這個差不多,比它大一點,上面也是個這麽個昂着頭的東西。”
胡栓想了想說:“這種以祥獸作鈕的印章,古來并不少見,你們家有,也不稀奇。象那個吳金寶逼咱們找的那個傳國玺,就是這個形制,後世紛紛效仿,各朝各代,都出過不少這樣的印章。”
胡栓把玉器小心地再用紅布包起來,裝進木匣裏,想了想,對石鎖說:“咱們幾個人,就你會武功,你拿着吧,安全一些。”
石鎖撓撓頭說:“我拿着倒是行,不過,我這人太粗心了,别說丢失,萬一磕了碰了,就可惜了。你心細,還是你拿着吧,我寸步不離地跟着你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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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好玉器,幾個人在客店裏睡了半夜,後半夜醜時剛過,便起身帶了些水和幹糧,匆匆出發上路。
此時月亮還剩下大半,高懸天空,路上和白晝也沒什麽區别,阿虎吃了幾回飽飯,睡了覺,體力恢複很快,蹦蹦跳跳跑在前邊。
走了一程,阿甯問胡栓:“咱們找回我表弟,你們就回家鄉去嗎?”
“不,得先把阿虎送回家去,他年紀太小,不能讓他自己回家。”胡栓心知阿甯問此話,實是心中舍不得和自己與石鎖分開,便安慰她道:“我回家後,看看局勢變化,孫中山先生不會放棄他的革命綱領,一定會有後續的行動,我說不定還會到南方來。”
石鎖卻在旁邊笑道:“我看啊,并不是說不定,而是一定,既便不是爲了孫中山先生,爲了阿甯,也得來,到時候還是咱們倆一塊,我當保镖。”他連日來見阿甯對胡栓甚是心儀,情愫流露的樣子時有表現,他雖心粗,但還是有些察覺,于是開起了他們的玩笑。
阿甯飛紅着臉,卻不反駁。胡栓覺得有些尴尬,也不知道說什麽好。正好阿虎指着東方說:“天快亮了。”
天上,明月西墜,東方一片紅霞,遠方的群山,染了霭霭霞光,一片絢爛,胡栓不禁贊歎道:“多美麗的景色,真是畫也畫不出,說也說不盡。若是國家安定,大夥在這畫一般的山水裏安居樂業,互相幫助,老少同樂,那是多美的事情。”
“嗯,”阿甯點頭道:“聽你一說,想想都覺得美,可是現在世道這麽亂,官老爺們殺人放火,多好的景色也白瞎了。”
石鎖也氣憤地說:“那些軍閥大官們,就知道争權奪利,哪管百姓死活?見了錢财權力,就跟狸貓見了爛魚頭似的。”
胡栓很同意石鎖這話,點頭說道:“錢财權力,對他們是至高無上的東西,有了這些,醉生夢死,錦衣玉食,便是最高目标了,拿昨天咱們揀到的這些玉器來說,對于他們就有無限的吸引力,雖然咱們還不知道是怎麽落在這個山洞裏的,但發生在它身上的搶奪、謀殺、貪婪、罪惡,我想一定是少不了的,這幾件玉器,從它們出世到現在,不知道身上沾了多少鮮血了。”
“這話對。”石鎖說。
胡栓接着說:“可是,這些人也沒想一想,靠搶靠奪,殺人放火,能得到真正屬于自己的東西嗎?自古農民還懂得一分耕耘一分收獲,可現在的這些貪婪無度的人,偏偏總是讓錢财沖暈了頭,不管能取不能取,宜取不宜取,一概紅了眼似的去無節制地占有,其實,到最後,真正得到的,往往是報應,是滅亡,象那個摔死在洞裏的盜匪,懷揣着一匣寶貝,還不是死于非命了?……哎,你看着我做什麽?”
阿甯偏着臉,正不錯眼珠地看着他說話,一副崇拜的表情,見胡栓發問,笑道:“你怎麽懂這麽多啊,這些道理真好,我從來也沒聽過。”
“是吧,”石鎖說:“他的道理還多着呢,你以後慢慢聽吧,我看,他對你來說,可比那些寶貝,還寶貝多了。”
“又瞎說了。”胡栓笑道:“不過說真的,象咱們幾個這樣,對财寶能喜而不貪,平心置之,是很難得的,什麽是寶貝,這樣的平和良善之心,才是世上最好的寶貝。”
“嗯。”阿甯使勁點頭。
漸漸天光大亮,一會在路邊遇到一個小客棧,和店夥詢問馬幫的行蹤,那店夥說:“有有有,一個馬幫,昨晚就住在我們店裏,剛出去上路還沒一個時辰呢,三匹馬,你們一直向前,說不定能遇到呢。”
三人一聽,異常興奮,興沖沖向前一溜小跑,胡栓說:“照這樣估算,用不了中午,咱們就能追上了。”四人走到一個小村口,胡栓提議休息一下,準備好體力,于是四個人在村口找了個廢棄房屋的牆角,吃了幹糧喝了水,靠着牆稍事休息。
忽聽不遠處有人說話,是一個女人的聲音,說道:“大哥,剛才見沒見一個馬幫從這裏走過?”
聽見問的也是馬幫,胡栓和石鎖從牆頭探出頭去,看見十幾步外,路上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戴個花頭巾,挎着個花布包袱,正向一個戴鬥笠,拿鐵鋤的農民問話。
那農民指着旁邊一條拐向另一個方向的小路說:“看見了,一個馬幫,三匹馬,向這條小路拐過去了。”
“謝謝大哥。”那挎包袱的婦人點點頭,然後轉身向那小路斜岔下去。
那馬幫離了大路奔小路了?胡栓心下有些疑惑,但這農夫說的非常肯定,毫無疑義。石鎖忽然往下縮了縮頭,對胡栓悄悄說:“不對,這個農民,怎麽這麽眼熟?”
胡栓仔細一看,大吃一驚,原來這人正是昨天把他們引到歧路,然後拆掉橋闆的那個人。此時那農夫回答完婦人,轉身便走,石鎖小聲說:“咱們得追上去,不能讓他跑了。”
胡栓心裏迅速一盤算,說:“你和阿甯先等一會,我趕快去告訴那個女人上當了。”說罷跑步追向那個挎花包袱的婦人,好在那人并未走遠,一會便追上了。
胡栓氣喘籲籲地說:“大姐,等一等。”
那女人停下來,不解地望着胡栓,胡栓說:“大姐,剛才和你說話的那個人,便是馬幫裏的,估計他是騙你的,我們已經讓他騙過一回了。”
那女人吃了一驚,“是嗎?那咱們快追。”回轉身來,和胡栓一起快步向回走,邊走邊問:“兄弟,你怎麽知道的?”
胡栓說:“我們追蹤他們已經兩天了,昨天被他騙到别處,好容易才轉回來。咱們快追去,我們還有兩個人,正在那邊等着。”
說話間,已經追上石鎖和阿甯,石鎖說:“那個家夥走得飛快,這時走出好幾裏了,咱們快上前把他抓住吧。”
那女人說:“咱們一邊追,一邊問路,可别再上當或是走錯了路,如果不出差錯,上午一定能追上。”一副沉穩模樣。
幾個人一邊尋蹤追着前面那個農民和馬幫,一邊互相了解情況,原來這個女人的兒子,也被馬幫給搶走了,女人一路詢問追來,恰好遇到胡栓他們幾個人。那女人說:“聽你們口音,并不是一起的啊。”
阿甯簡單作了介紹,說了胡栓幾個人的情況,那女人對胡栓和石鎖不住誇獎,說道:“象你們這樣熱心腸,一定會有好報,咱們同心協力,一定會救出孩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