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道夫,這件事呢其實沒你想的那麽簡單。你知道的,自從亨利陛下繼位以後就将全部精力放在了加強王權上。最近幾年亨利陛下更是常年停駐在梅姆萊本,以便于采取各種手段來削弱各地貴族尤其是部落公爵們的權力。特别是之前巴伐利亞的那位更是被逼着交出了他領地内的主教任免權,就現在來看部落公爵們在亨利陛下面前是已經失去了招架之力。但是亨利陛下的行爲也造成了部落公爵們和王室之間深深地隔閡,以至于亨利陛下隻能重用主教們來與在國内勢力根深蒂固的部落公爵們争鬥。這樣的争鬥直接使國内的貴族分裂成了兩個陣營,一方面效忠于亨利陛下的貴族響應陛下的号召,舉家離開領地遷來梅姆萊本以表明自己的忠誠;一方面那些仍舊留在自己領地的貴族則是傾向了部落公爵們以求自保,希望憑借部落公爵們的實力遏制越來越強勢的王室。國内這個情況你應該是知道的吧。”
“知道啊,我們家就是離開領地的貴族之一,父親和我說過,但是和父親宣布克洛澤家實行長子繼承制有什麽關系。”魯道夫摸了摸腦袋一頭霧水地看着準備長篇大論的卡羅蘭。
“哎。。”許可看着魯道夫一臉迷茫的樣子無奈地歎了口氣,索性不管魯道夫的疑問按照自己的邏輯繼續說道,“你要知道我們東法蘭克王國自從加洛林王室絕嗣之後連續兩個國王都是貴族議會選舉出來的,先王康拉德一世在加洛林王室絕嗣後率先以法蘭克尼亞公爵的身份被選舉成爲國王,然而他的統治基礎法蘭克尼亞公爵領卻因爲多次戰争而損失慘重而導緻實力不濟。因此先王在位期間處處受制于人,最後更是郁郁而終,将王位讓給了亨利陛下,甚至于現在的法蘭克尼亞公爵埃伯哈德閣下都沒能恢複元氣。亨利陛下登基前也是部落公爵之一,可是亨利陛下登基以來,吸取了先王康拉德一世的教訓,一方面讓我們這些原先就效忠于他的薩克森貴族的實力迅速增強,一方面更是通過各種手段擴大了王室直屬領土,使薩克森公爵領的實力遠遠強過了其他公爵的領地。而其他各地的部落公爵在發現現在已經無法與我們對抗後,都是将主意打到了奧托王子殿下身上;你要知道,亨利陛下年紀可是很大了。按照我們日耳曼人的傳統,亨利陛下死後,王位應該是由奧托王子殿下繼承,但是薩克森公爵領地内那龐大的王室領土應該由幾位王子均分。這樣的話王室實力就會大大減弱,那樣的話王室勢必會将大部分精力投入到薩克森貴族的内部整合當中,這樣衆多部落公爵就有了喘息的機會了。而失去了我們這些薩克森貴族支持而且自身實力大損的王室勢必是不能繼續保持如今的強勢姿态,你要知道如今陛下統治這個王國的權威就來自于王室的龐大的直屬領地還有我們這些薩克森貴族啊。”
說完這麽一大段話許可也有點累,畢竟他的身體依舊很虛弱;但是看着魯道夫一知半解的模樣他覺得還是要把這件事說清楚一些,畢竟作爲家族長子的魯道夫如果政治嗅覺太遲鈍了對克洛澤家可不是什麽好事情,現在許可可還是要緊靠克洛澤家這棵大樹乘涼的。許可調整了下自己的坐姿使自己更舒服些,中世紀的床鋪可沒那麽柔軟,坐久了時間還是會覺得有些硌人的,然後許可繼續說道:“所以年事已高的陛下爲了給奧托王子鋪路,先是宣布王室實行長子繼承制,現在更是有意向将布魯諾王子送去修道院;這些行爲都是在最大程度地保證奧托王子繼位後王室的實力不會有任何的削弱,同時暗示我們這些貴族要繼續效忠于奧托王子殿下,這樣才能使得未來王室能繼續保持對部落公爵們的威懾力。”
“哦!原來如此。我還以爲是布魯諾王子,赫德維西王子還有亨利王子失寵了呢!”魯道夫聽完這些分析後做恍然大悟狀。
“估計隻有你是這麽以爲的。。”看着魯道夫這一副後知後覺的樣子,許可無力地吐槽道;随後接着分析道。
“所以亨利陛下宣布長子繼承制之後就受到了部落公爵們極力反對,甚至我們薩克森貴族自身反對的聲音也并不小,畢竟這動搖了很多靠着傳統均分繼承法立身的貴族的根本;所以長子繼承制這件事遲遲沒能得到推廣,甚至有幾個貴族更是揚言要采取最極端的手段制止陛下這個‘錯誤’的舉動。而父親在這個時候率先宣布我們克洛澤家也實行長子繼承法其實是幫了陛下大忙,隻要有我們替陛下開了個頭,那麽以陛下的手段自然會慢慢的讓長子繼承制推廣下去,我們家不過是給陛下當了先鋒罷了。”
許可在了解到這件事情之後其實一點也不擔心這件事對自己利益的侵害,因爲一來這個家族做主的人還是卡羅蘭的父親赫爾曼,許可本身其實并沒有什麽發言權;二來,這件事并沒有那麽容易結束,部落公爵們可沒那麽容易就放棄自己的獨立地位。亨利陛下和各位部落公爵還有得互相較量呢。當然作爲穿越者許可可是知道這次博弈最後的大赢家就是克洛澤家的大老闆捕鳥者亨利,所以作爲這次交鋒的最後勝利者,捕鳥者亨利沒道理不會補償自己最忠心的小弟克洛澤家族的。
“可是現在很多人都在議論我們家呢,說你因爲這個事情恨不得要殺了我了。”魯道夫終于說出了自己忐忑的原因。
“噗呲。。。”許可一下沒忍住笑了出來。“哈哈哈哈哈哈,魯道夫!你看我現在是要殺了你的樣子麽,恐怕是殺了我自己吧!哈哈哈哈哈,魯道夫難道你信了這些豬猡才會信的話嗎!”
“好吧好吧。。”聽到這裏,就算魯道夫再遲鈍也知道自己多想了。很快實誠的魯道夫就爲自己居然相信了那些話而面紅耳赤了起來。
“不過也正常,他們找你說這些就是想挑撥我們使我們家自己亂起來;看這情況,要不是我受傷了,估計也會有人來我這裏說些什麽的;但是他們就這點出息也想和亨利陛下鬥,亨利陛下已經在考慮通過戰争轉移國内的焦點了。到時候父親作爲國王陛下最器重的将軍之一,随便立下點功勞,陛下就能補償我們家族的損失。”許可一邊想着曆史上這位捕鳥者亨利的雄才大略一邊鄙視着那些在暗地裏挑撥是非的小人。也沒在意透露了敏感信息給魯道夫,畢竟作爲穿越者隻要結合曆史上發生的事情以及現在的情勢,很容易就将捕鳥者亨利的打算猜的八九不離十。
“啊?你說陛下準備發動戰争!哪裏!是那些該死的馬紮爾小偷麽?我早就想砍死那些肮髒的蝗蟲了。”聽到卡羅蘭這麽說魯道夫似乎完全無視了卡羅蘭關于這次事情的分析,隻注意到了這段台詞中唯一吸引他的詞彙:戰争!一聽到有可能将爆發戰争魯道夫立刻就興奮了起來;不過也難怪,畢竟克洛澤家可是軍事貴族,隻有在戰争中才能給家族掙得更大的榮譽,當然這也是魯道夫作爲家族長子當仁不讓的責任。
許可聽到魯道夫的話頓時翻了翻白眼,感情自己說話的重點魯道夫全部都沒注意到啊;許可無力地拍了拍額頭一頭倒在了床上;“好啦!魯道夫我頭好疼,我要休息!”然後抓起床上的被子罩住了自己的臉,下定決心不再理會這個頭腦簡單的哥哥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複的魯道夫也不再糾結關于繼承權的事情了,他自顧自的在房間裏來回踱步自言自語了一會關于戰争的話就興高采烈的離開了房間,走前還不忘威脅了下門口的麗莎要好好照顧卡羅蘭,吓得可憐的小麗莎像一隻受凍的鹌鹑一樣瑟瑟發抖,看來很長一段時間内麗莎的心理都要留下魯道夫大魔王的恐怖陰影了。
聽到魯道夫的腳步聲漸漸遠去,許可一把扯掉了改在臉上的被子大口喘了幾口氣。“這被子,我勒個去,真重真憋氣。。。”中世紀的手工技術當然沒現代文明那麽好,更何況這裏可是歐洲,可沒什麽絲綢被子給自己蓋;就算有,也應該隻有那些大貴族們有資格享用那種從東方遠道而來的華貴絲織品。克洛澤家雖然也算實力強盛,但是現在的地位幾乎都是靠赫爾曼的個人能力維持的;如果沒有赫爾曼的出現,克洛澤家隻能算是一個中小貴族;就算是現在,克洛澤家依然和東法蘭克王國内那幾位公爵大人完全沒法相比;所以克洛澤家的底蘊在同一層次的貴族中是最差的那種。不過好歹是捕鳥者亨利和奧托王子極爲信任赫爾曼,甚至讓赫爾曼擔任王室騎兵團的首領,這才使得克洛澤家進入了王國權利金字塔最頂端的行列中。
而卡諾莎夫人的姓氏是薩利安,她出生于一個遠離王室核心的地方貴族家庭;雖然薩利安家的領地也不算小,甚至薩利安家族本身在洛林地區算是最強勢的貴族之一;但是由于過去的幾十年加洛林正統王室的内亂以西法蘭克王國爲中心席卷了整個洛泰爾尼亞地區,作爲最靠近混亂漩渦中心地查理曼帝國的遺産之一,洛林地區因此受到牽連以至于戰亂不斷;總算是前幾年洛林本地最強大的貴族吉賽爾伯特決定效忠于捕鳥者亨利,借助東法蘭克王國的勢力使洛林地區的兵災暫時平靜了下來,但是多年的戰亂已經深深地傷害了洛林本地的衆多貴族的實力。加上本身和西法蘭克王國的淵源極深,衆多洛林本土貴族和西法蘭克王國内部圖謀反抗加洛林王室的大貴族有千絲萬縷的聯系,以及東法蘭克内部捕鳥者亨利陛下和衆多氏族公爵的争鬥;洛林地區雖然明面上已經平靜了下來,但是暗地裏确是危機四伏。特别是兩年前亨利新任的洛林公爵吉賽爾伯特一直在西法蘭克和東法蘭克之間當牆頭草搖擺不定,這直接導緻了亨利陛下第二次率軍進入洛林地區。見機不妙的吉賽爾伯特看見亨利殺氣騰騰的樣子立刻在表面上斷絕了和西法蘭克之間的聯系,然後在政治上倒向了部落公爵那邊保住了自己的爵位;在洛林這樣的大環境下,作爲和王室走得很近的貴族代表薩利安家族的日子更是不好過,甚至去年薩利安家借着捕鳥者亨利的号召直接将自己唯一的長子維爾納給送來了梅姆萊本,估計一方面是和捕鳥者亨利表達自己的忠誠,一方面未嘗沒有狡兔三窟的意思。當然這隻是許可根據卡羅蘭留下的記憶所總結出來的薩利安家族的情況,他作爲穿越者,當他想起自己母親姓薩利安的時候可是被驚呆了;要知道,按照正常曆史發展,僅僅幾十年後薩利安家族将變成這個國家最大的金大腿;甚至在許可沒出現的時空裏,十幾年後,卡羅蘭記憶裏那個活蹦亂跳地喊自己做叔叔的那個熊孩子,薩利安家族唯一繼承人維爾納的孩子康拉德就将接任因爲作死而丢掉爵位的洛林公爵吉賽爾伯特成爲洛林地區的新主宰。而康拉德的後代們将占據現在的法蘭克尼亞公爵領進而建立神聖羅馬帝國曆史上最強大的王朝之一:法蘭克尼亞王朝。
當然這都是幾十年之後的事情了,更何況随着許可的出現,這一切是否會發生也未可知呢。根據目前的信息來看,許可應該是穿越到了公元927年左右;不過在許可的記憶裏曆史上并沒有一家叫做克洛澤的貴族出現,這也正常,這個時代太多的事情可以斷送一個人的性命,甚至是一家人的性命了,像克洛澤家現在能同時有一個成年的長子一個快成年的次子的家族極爲難得,卡諾莎夫人在某種意義上已經可以算是英雄母親了。
如今的克洛澤家全家都在梅姆萊本,赫爾曼并沒有其他兄弟,僅有一個妹妹嫁給了上勃艮第地區的一位貴族;不過相對于克洛澤家在王國内的聲望,克洛澤家的領土就有點可憐了,赫爾曼僅有奎達堡以及林格海姆兩塊不相連的領土,雖然這兩塊領土面積都挺大,但是出了兩座城堡及幾個居民聚集點外幾乎都是荒無人煙的區域;所以克洛澤家沒有按照傳統貴族一樣派駐一位家族直系到自己領地上去鞏固自己家族的權威與統治權,而是直接将長子魯道夫安排進了王國禁衛軍做一名軍官;作爲一名新崛起的貴族,克洛澤家并沒有太多的封臣,僅有的幾名封臣全部都在赫爾曼身邊擔任重要的職責,所以并不存在什麽雀占鸠巢的問題。
花了很大的力氣将自己的記憶理清楚,許可松了口氣,似乎自己并沒有遇上什麽太過困難的地獄難度開局;也許自己可以試着完成上輩子的願望當一名愉快的富二代,過上睡覺睡到自然醒數錢數到手抽筋的腐敗生活了?歎了口氣,許可一邊回憶起自己那些遠在千年以後永不得再相見的親人一邊慢慢的陷入夢鄉。在許可快要睡着的時候,突然他淚流滿面。
在許可經過驚心動魄的一天終于好好的睡着了的時候,在克洛澤家莊園不遠處的梅姆萊本城區裏的一個陰暗的角落裏,一群陰影悄悄的聚集了起來。這些躲在黑暗裏的人們相互之間似乎在快速的交流些什麽,雖然聽不清他們到底在交流些什麽,但是在交流過程中零星流落出來提到“卡羅蘭”“克洛澤”“赫爾曼”這些詞彙的時候那種歹毒和陰森卻是絲毫掩飾不住的。随着這群暗地裏的老鼠們交流完畢,一張由惡意與陰謀組成的大網形成了,然後向着對此毫不知情的卡羅蘭籠罩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