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後腦,“剛剛柳局長也聽到他說的了,我會一直守在這裏的,放心吧。”
“有什麽需要我們準備的嗎?”柳建軍問道。
“如果方便的話,把他轉移到密閉性更好的房間吧,還有最好是能将他綁縛住,我怕他醒來還是先前的那種癫狂狀态。”秦天說。
柳建軍點了點頭,“可以,需要什麽人員上的協助嗎?我可以給你調幾個人來。”
“不用了,我先看看情況吧。”秦天說道。
厲雲飛沉睡間被轉移到了一樓拐角處的一個房間,鋼制的大門鎖了足有三層,他被綁在一個大鐵凳子上,沒法掙紮動彈也沒有醒來。
秦天坐在他對面,閉目調息,嚴陣以待。
畢竟年輕,秦天以爲自己能像僧人坐禅那樣等到夜間,不過幹坐了一個多小時他就有些受不了了。
這間房間冷清清的,照着秦天的吩咐,柳建軍沒有派人來,隻牆面上一個亮紅的警報器顯眼。
起身晃了兩圈,厲雲飛還是沒有轉醒,現在他臉上倒是不流膿血了,部分小一點的傷口結起了血痂,看起來還是很凄慘很可憐。
左右無事,秦天便架起了渾元樁。
這下子倒是比幹坐着有意思多了,心思也有了去處。
清晨那會兒他就有了收獲,現在再站樁也很是多了幾分經驗。
心神收斂,下身沉上身輕,無知無覺間,秦天再度跨越了立意階段,進到了意守層次。
所謂意守,固守神識之一點輕靈,忘卻周身之無盡瘙癢。
此刻他雖然氣血躁動,卻是不影響他心裏的平靜,在這種狀态下自然就久站不累。
脊椎直成龍骨,配合上下拉伸力、左右橫撐力、前後抵靠力,秦天全身處于這六面之力的包裹下,氣血流動慢慢的加快,他隻覺得自己的身體仿佛成了無垠的廣袤天空。
有風霜雷電,有大雨傾盆,有晴空萬裏,有江海蒸騰。
不住的輪回間,他隻感受到了越來越清晰的爽快舒适。
天地之間清氣上揚,濁氣下沉。
常言人體是個小宇宙小天地,健康的人體自然是與天地相合。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作息時差,站樁則是爲了讓體内的血氣仿照天地間的兩氣流動規律,一升一降。
《黃帝内經》有言,把握陰陽,呼吸精氣,獨立守神,骨肉若一,則能壽蔽天地。
秦天是不知道這些道理的,但這個過程中身體的變化,他确實感受到了,也是理解鄭毅之前自己檢查的用意。
起樁之後氣血流通、感觸分明,堵與通馬上可以得知。
有着命魂的三處地方也不鬧騰了,跟其他部位一樣,暖意融融。
秦天覺得有些可惜,要是它們繼續鬧騰應該可以有些不一樣的,更深刻的體會。
這一站,就是半天,秦天收功立定,吐氣悠悠,神清氣爽間汗如雨下,身體越發輕快健康,好像好多的污濁都随着吐氣和流汗排出了體外。
天已黑,秦天睜開眼,厲雲飛醒轉了,卻仍是神志不清的樣子,他抖着嘴呢喃,未發育健全的孩童一樣哼着兒歌的曲調。
要是剜除他臉上可怖的傷疤,其實此刻他跟白瓷娃娃也沒什麽區别,都是大頭紅臉,一樣式的可愛。
秦天鼻尖輕動,門口那裏放置了一份飯菜,想來是他站樁那會兒柳建軍派人送過來的,這一來更讓他對柳建軍多了幾分好感。
取過飯菜,有湯有水的,很完整。
秦天舉着托盤在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厲雲飛面前晃了晃,他卻是一臉的不屑,隻是望向清湯的眼裏顯出了幾分渴望。
就這樣,秦天自己扒拉一口飯,就喂上厲雲飛喝一口湯,一時倒也是其樂融融,就是這年齡順勢有點颠倒。
厲雲飛正喜眉樂眼的飲用間,蓦的,他吐了出來。
一口清湯在半空彎成虹彩,淡白與黃紅摻雜,湯裏帶血。
厲雲飛身子狂顫,被皮帶子繃緊的雙手雙腳還有腰腹齊齊瑟縮,他不住的後退掙紮,手腕上生生磨破了皮,磨出了血。
他縮小的眼眶死命的睜大,盯着沒有響動沒有敞開的鐵門。
他牙齒格格打顫,幹澀發白的雙唇上下嗫嚅撕扯,新鮮的豔紅血液溢淌了些許出來,他連聲道:“來了,來了,它們來了”
聲音很幹很抖,有在灰風裏擺蕩了八百年的幹燥,也有那少年發現狼真的來了的驚懼。
秦天慢慢的放下了手中的托盤,幫着厲雲飛抹去了嘴角殘留的血漬,他直起身子,猛地轉向對準了鐵門,低喝了一聲:“何方妖孽!!!”
沒有人,秦天劍眉一挑,後背一暖雙眼一涼開了虛眼朝前方看去。
似有鎖鏈碰撞聲自虛空出,嘩啦嘩啦嘩啦,沉重又飄渺。
仿若這鎖鏈上拴縛了幾百個罪犯,好像這幾百個罪犯都是比雲彩還輕盈的魂靈。
秦天看到了來人,下意識的往後一退。
他不可置信的低語道:“我的媽,黑白無常?”
門前兩道虛影直進,一黑一白,盡皆帶着同色高帽吐着血色長舌。
黑衣者,面容古闆、沉着硬氣,他雙手撐着一條黑漆的鎖鏈,鏈身泛幽光。
白衣者,形色淡然、膚色瑩潤,他右手背在身後,左手擎一把小小的風幡。
秦天急退,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
黑白無常像是并沒有注意到他,徑直往前走,在距離厲雲飛還有不到五步的時候,黑無常甩出了手上的惡水鏈,纏向了厲雲飛的脖頸,肅穆沉聲道了一句:“正在捉你!”
白無常站在黑無常身邊,似笑非笑,語氣俏皮的跟了一句:“你也來了!”
空氣瞬間濕潤陰冷,好像那不是鎖鏈,而是一捧結成鏈狀的潮汐。
厲雲飛整個身子都在抖索,鐵凳子被他拉扯的哐哐作響,他嗚咽着縮在凳子上,無力的重複着:“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再也不拍了,不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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