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大刀歌,《大刀進行曲!》”袁洞真斜瞥了他一眼,先一步走了過去。
繞過三五處拐角,一抹橘黃色的微弱光亮透過一道石縫灑了幾縷出來,石縫是一方巨石上的,激昂雄壯的歌聲從巨石後面傳了出來,聽起來像合唱,人數不少的感覺。
秦天趴在巨石後面,熄了手機燈,順着石縫看了過去,“我去,袁老袁老,你快來看!”
袁洞真整了整衣裳,老學究似的背着手往前看了一眼,他低呼了一聲,壓着聲音道:“戰魂?!”
巨石後面一團小小的篝火,三個人分三個方向圍着篝火團坐,他們穿着藍到發白的舊時服裝,帶着同色的軍帽,小腿上綁着灰白的綁腿,坐姿端正脊背直挺,正一人一句的接着歌。
“什麽戰魂?”秦天問道,隻是他沒注意收聲,原先還顯正常的音調在此刻空寂的地下甬道裏聽來很是刺耳,那首正在高潮的《大刀進行曲》被生生打斷了。
“有人!建軍、建業,快去看看。”
“是,建國哥!”
袁洞真退離開石壁,轉頭就跑。
秦天見得已經暴露了,隻能什麽都不明白的也跟着他跑。
袁洞真走在最前連連擺手,“你先攔着你先攔着!”
“這麽不講義氣,”秦天反身祭出熾陽劍指,對準了那方巨石。
石頭後面飄飛出了兩個身型魁梧的身影,秦天正惴惴間,裏間橘黃色的亮光一閃,一道火流星似的光影已是飛速間掠過了他,追向了已經跑遠了的袁洞真。
“哪裏來的奸細!”
“你聽到了什麽?”
那兩道高大身影逼近了秦天,它們懸在半空,沒有影子,卻給了秦天更大的壓迫感。
秦天咽了口吐沫,“我,我不是奸細。”
“二哥,這娃子不像奸細勒。”一個手裏提着一把破鋤頭的人道。
“日僞最是狡猾,帶回去讓大哥審問一番就知道了!”鋤頭旁邊的提着鐵鍬的倒像是個有主意的,沉聲道。
秦天身子一矮,手中熾陽劍指對準了這兩個家夥,“還真給你倆唬住了,不就是兩個虛魂嘛,來啊!來啊!!”
那提着鐵鍬的人國字臉,大黑眉,聽得秦天這麽說,他濃眉一皺,劈手就是一鐵鍬。
秦天右手上揚,劍與鐵鍬格在了一起,“噹”的一聲脆響。
這家夥身高馬大的,力氣還賊大,秦天直被打退了三四步,隻是秦天這會兒根本沒在意他的力量,秦天瞠着眼看向那把鐵鍬,喃喃道:“真,真的?”
提着鐵鍬的人亮了亮手中兵刃,“這是我栽種莊稼的家把式,可不得是真的,娃娃随我回去,正是戰亂,不得不存一分防備。”
秦天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邊同樣結識的小夥伴,心裏盤算了一下,“那好吧。”
被這兩個家夥提楞貓崽子似的扔到了巨石的後面,陰影裏一道比那兩個家夥還要高大的身影正盤坐在地面上。
“你是那裏滴娃兒,怎滴會在這邊?”盤坐着的人影問道,他的聲音很沉,有種說不出的方正感。
秦天正要答話,身後傳來了“哎呦,哎呦”的呼痛聲,“啪嗒”一聲,袁洞真被推搡到了他的身邊。
推搡袁老的是一團紅光,走進了一看,秦天不禁的吸了口冷氣,這正是他先前看到的篝火,篝火不是篝火,是條狗。
準确的說,是條由骨頭組成的狗形生物,它頭骨嶙峋,正中開了幾條裂縫,橘黃色的燈光從那些縫裏竄了出來,終于又讓這一小塊地方回複了光亮,骨頭狗将袁洞真拱到了秦天邊上,抖了抖喉骨,趴在了盤坐着的那人身邊。
秦天看了看袁洞真,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沒笑出來。
此刻的老袁再不複之前的超然姿态,純白長衫須發上遍是黑焦痕迹,跟在火堆裏翻了幾圈似的。
袁洞真使勁怼了怼秦天,做了讓他噤聲的嘴型。
那三個所謂的戰魂重新圍着骨頭狗團坐了下來,提着鋤頭的問道:“大哥,怎麽辦?”
那大哥伸了伸脖子看了秦天和袁洞真兩眼,他輕咦了一聲,走到了袁洞真身前,撥了撥他散亂的白發,看全了袁洞真的樣貌,大哥驚道:“老先生,您受驚了!”
他這麽說着還踹了一腳卧着的狗,攙起了袁洞真。
袁洞真原先還抗拒着他的看臉行爲,這一品味,他順勢站了起來,沖着大哥拱了拱手,“老朽袁洞真,誤會誤會。”
大哥和他兩個兄弟齊齊站了起來,很鄉野式的回了禮,“老先生受苦了,我是王建國,這兩個是我弟弟建軍和建業。”
看得出王建國很尊重老年人,也不審問奸細的事了,秦天也沾了袁洞真的光被扶着站了起來。
“老先生,外面炮火連天的,您出門在外,很是危險啊,來來來,坐會兒,歇一歇。”
袁洞真支吾着坐了下來,這情節發展不太對頭,他有點懵了,不知道怎麽做回答。
“來來來,喝口水,喝口水。”王建國從身後一堆土疙瘩裏翻騰了一下,掏出了一個内凹的土塊,雙手遞了上來,他雙手籠着土塊的外圍,真像凹槽裏裝了滿碗的清水。
秦天見他取碗,看到了他身後的物件,不由得眼光一凝,大量的土疙瘩裏散着七八根已經變成灰褐色的枯骨。
上前一步,秦天代袁洞真神色鄭重的接過了土碗,遞交給袁洞真的時候,秦天屈指點了點王建國的身後,袁洞真不露痕迹的掃了一眼,了然的點了點頭。
“哎呀,真是個好娃子,乖呢,乖呢。”王建國贊道。
“嗯,乖乖乖,”袁洞真心神不甯的應和着,舉起空土碗作勢喝了一口。
“老先生從哪裏來啊?我們是冉莊的,前些日子打仗,來這兒俢地道勒,好些日子沒見着太陽啦,老先生會唱歌嗎?就《大刀歌》,這也是一位老先生教我們唱的,可好聽啦,你聽我給你唱啊。”王建國不停歇的說着。
跟他遞水給袁洞真一樣,他自顧自的遞上了空土碗,也自顧自的開始唱了起來,他的兩個兄弟接着他,三個人一人一句,圍着一團狗頭裏的篝火。
地下的一處坑洞,三個人,一條骨頭狗,淡藍發白的衣裳,齊齊整整的綁腿,簡單的讓人想哭。
袁洞真正盤算着王建國剛說的話,蓦然間,他猛地一拍大腿,“冉莊、地道,原來如此,吓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