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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犢寨,羅漢大殿,下午三四點左右,天陰。
灰色鉛雲陰沉沉的壓了下來,山頂遊人有些稀少,一個二十七八歲左右的男性左右掃視了幾眼,發現并沒有什麽人注意着自己,他悄悄摸摸的掏出了一柄折疊刀,走向了大廳裏金箔加身的彌勒佛像。
“劉大能到此一遊!哈哈!”青年蹲在佛像下面,刻了一行字,得意的邊刻邊念,邊念邊晃,這一晃蕩他手下一抖,鋒利的折疊刀順着佛像身子向上一滑,“噌”的一聲,斬下了彌勒佛的一根手指。
斷口齊整,金色的佛像表面像是蒙上了淡淡的紅色,青年慌張的拾起石指,揣進了兜口,快步走出了大殿。
“轟隆”一聲巨響,天上打了個炸雷,這時他剛走了三五步,心靈有感的回了下身子,彌勒佛像垂眉閉眼,厚厚的嘴唇微微上揚,看來大度又灑脫,隻是眼角一滴豔紅如朱砂的液體,慢慢慢慢的流了下來。
大殿兩側拱衛彌勒的哼哈二将在暗沉天象下更顯猙獰可怕,劉大能啐了一口,“真晦氣!”
狂風大作,天色陰沉更甚。劉大能縮了縮身子,覺着有些濕冷,他辨認了一下道路,預備下山去了。
“年輕人,這個錢包是你丢的嗎?”一個枯燥幹澀的像是從石縫裏擠出來的聲音喊住了他。
劉大能回過身子,說話的是站在羅漢大殿台階上一個穿着灰白色帽衫的老人,應該是老人吧?那人臉部都藏進了帽子投射下的陰影裏,并不能讓人看到,不過聽聲音像是很老邁了。
“我沒帶錢包啊。”劉大能自語了一聲,順着那人所指看去,登時眼睛一亮,一個鼓鼓囊囊的灰色錢包落在十幾米開外的地上,裏面的錢币塞得滿滿當當,看起來起碼得有個兩萬。
“是我的!是我的!”劉大能興奮的回了兩句,再反身看去,哪裏還有人,“神經病!這裏面裝的都是錢都看不出來,倒是便宜了我。”
他興沖沖的走了過去,俯下身子,就在指尖碰到錢包的那一刹那,他身子陡然一沉,像是一下子被地面吞食了。
劉大能一驚,下意識的搖擺起來,兩手張開想要抓住一些東西,卻是奇異的眼前一黑,昏昏沉沉間他的右臂劇痛,鑽心的疼痛過後他的眼睛才重新能夠視物。
“啊!啊!我的手!老東西你陰我!”劉大能看全了身邊一切,撕心裂肺的哀嚎了起來,他赫然卡進了一處突然出現的石縫,前方不足半米就是高峻的九龍影壁。
石縫裏斷石鋒銳,怪異嶙峋,染上了還熱氣蒸騰的一層鮮血,劉大能落腳處一隻手掌仍在慢慢蠕動,剛剛昏暗間他的整隻右手已經是被一截如刀如劍的斷石生生割斷了!
劉大能顫着身子艱難下腰,撿起了自己的右手,又是臀背發力,頂着自己一寸一寸爬出了石縫,他身上淺薄的衣衫在這個過程中被劃拉出了幾道大缺口,背部多了幾條狹長的傷口,又是染紅了大片山岩。
他終于是出了石縫,左手托右手哀嚎咒罵着向着山下跑去,行不過兩步,又是額頭一痛,大殿前的影壁移形換影一樣移到了他的身前,劉大能就像是守株待兔裏的那隻兔子,勢不可擋的撞了上去,隻一聲“啊!”,血液腦漿迸濺,他就徹底的消失在了世上。
“嗬嗬,嗬嗬,老夥計,你又開葷了!”
穿着戴帽衣衫的人伴着一陣陰風站在了羅漢大殿前,他揭開了帽子露出了臉,面色灰白,臉上溝壑縱橫,一層又一層的深深皺紋疊在一起,眼白眼珠盡是灰色,寂寞如山岩,影子和大地糾纏在一起,不似凡人。
羅漢大殿前的石地兩側是濃密的松樹林,此刻看來白霧蒸騰,影影綽綽,很是鬼魅,山間有風起,吹散了些許白霧,一道赤紅色的類似豹子的身影一閃而出,叼起了劉大能的屍骸又回到了松林裏,一陣“嗚嗚、嗚嗚”的噬咬聲。
灰眼老者右手一探,石縫閉合,地上升騰起被鮮血包裹着的一物,血液團聚如同琥珀,裏面一截金箔爲表,岩石爲裏的斷指,老者慢騰騰的走向彌勒佛像,縮地成寸一樣,隻兩步就到了石像底下。
他右手高舉,手上血液分出一些,漿糊一樣塗抹了幾下佛像手上的缺口處,下一刻被截斷了的彌勒佛手指飛騰而出,完好如初的粘了上去。
“嗬嗬,嗬嗬,到此一遊,到此一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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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四隻收拾齊整了走向了公交站台,半路上李倩帶着舍友也來了,都是一個班的,也算是男女間的一次小小聯誼活動。
等車期間,秦天的手機響了,掏出一看是一個陌生的當地号碼,座位号666看着很是尊貴。
“喂,您好,哪位?”
“秦天?我姬昀,現在有空嗎?來一趟水上公園。”
“現在?跟舍友約了去爬山呢”。
“那就是沒事了,快來吧。”
“嘟~嘟~嘟~~”
秦天無奈的收起手機,這都跟誰學的?“咳咳,那啥,我有事要去趟水上公園。”
“你不是吧?這不是李倩舍友也來了嘛!好歹接觸一下,說不定可以發展發展啊!”鄭立國将秦天扯到了一邊,低聲道。
“真有事,真有事!你們玩的開心。”
秦天辭别了舍友們,先一步上了一路公交,到了水上公園。
水上公園開放于十幾年前,算是當地地标性建築之一,門口下了車秦天就是眉頭一皺,出事了?
門前停滿了救護車和警車,隔離帶被拉了三道橫在入口處,已經是許出不許進了,秦天上前一步,卻是被身穿制服的一個青年幹警攔住了,“先生,内部修繕,暫時不予開放,過些日子再來吧。”
秦天隻得給姬昀打了電話,“我到門口了,他們不讓我進去。”
“你讓他聽電話。”
那青年幹警面帶狐疑的接過電話,聽了兩聲腳下一跺身子一挺,“是,局長!這就讓他進去!”铮亮的皮鞋“咔”的一聲,倒是吓了秦天一跳。
進了水上公園,陣陣輕風拂着秦天面部,兩岸垂柳随風而動,清爽又清香,實在是個避暑納涼的好地方。
隻是此刻園内雖然景緻密布,卻是遊人稀缺,占地極廣的一片湖泊波濤翻覆,水聲嘩嘩,原先澄淨的湖水現在像是在裏面傾覆了幾隻儲墨的大缸,一團一團的黑漆漆。湖邊供人嬉鬧的塑料輕船大部分都翻過身子,倒着散布在了岸上,星星點點的殘存血迹灑了一地。
湖面上造型精巧的飛鴻九曲橋那邊一處空地上,圍了一圈人,秦天走上九曲橋,迎向了人群,剛踏上橋面,就覺得腳下一陣輕顫,有些受力不穩當的樣子。
秦天看向腳下紮實的石質橋面,心中一奇,這麽會這麽不結實。
姬昀正在人群外側等着秦天,老遠的就向他招了招手,“這邊!”他的旁邊,站了個身着警察制服,眼光清亮的中年人。
“這位就是姬少所說的小秦師傅了吧?鄙人柳建軍,幸會幸會!”秦天剛到了姬昀身前,他旁邊的中年人就快步上前遞出了手。
“您好您好,這位是?”秦天接過他的手,不解的問向了姬昀。
“世市警察局長,你快過來!”姬昀漫不經心的解釋了一聲,又回身擠進了人群。
“啊!柳局長您好!我是秦天,幸會幸會!”秦天更大力的握了握柳建軍的手,警察局長啊,這可真是自己見過最大的官了。
兩人握手完畢,柳建軍領着秦天走到了人群最前,初一放眼,秦天就倒吸了一口涼氣,這麽大?
被人群圍在中間的赫然是一隻形體碩大的青銅獅子,隻見它高足有六米五,通體青灰,面上呲牙怒目威武不凡,四肢健碩筋肉勃發,足指澄澄發亮,胸前一飾物類似開了八瓣的一朵花,背部負着一個馬鞍一樣的東西,上面馱着一座制式古樸的青色蓮台。
隻是怒獅此刻卻成了睡獅,也不知它經曆了什麽,整個身子都倒了下來,壓碎了幾片堅韌的花崗岩,背上的蓮台也似磕破了一角,一些黑糊糊的液體從那個角落裏流淌了出來,空氣裏異象彌漫,秦天嗅了一口,類似寺廟裏的香油味道。
青銅獅子旁邊一塊銅牌上寫了幾行字,最上面三個字極大—震海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