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彩的鐳射燈瘋狂跳躍,震耳欲聾的動感音樂牽引着舞池中的各色男女搖擺不停,大廳左側的吧台處卻不住的傳出一陣一陣的贊歎聲,有時甚至蓋過了音樂聲。
隻見那裏圍坐了一圈的青年女性,正出神的凝望着吧台内的酒保的表演。
那酒保十七八歲的樣子,面目清秀,眉飛如劍,黑色的貼身衣衫顯出了他極好的身段。他的右手高舉攤開,修長的手指上銀白色的調酒罐正直直立着,還在緩緩旋轉,淺淡的白色光暈耀得圍觀者目眩神迷。
突然他右手猛地一擡,調酒罐高高飛起,下一刻他的手掌一翻,左手也舒展開來,兩臂齊展形如大鳥。調酒罐再落下,貼着他的右手背滾了下去,消失了。
圍觀者齊齊吸了口氣,失敗了麽?
調酒罐便在這些吸氣聲裏出現在了酒保展開了的左手上,一泓淡藍色的酒液如同天瀑灑進了透明的杯子裏,酒保收起了調酒罐,又向杯中倒入了三分之一的湯尼汽水,最後一點點的深藍色桔香酒在他的操作下慢慢沉到了杯底。
秦天靈動的雙眼一掃,将杯子推到了一個容貌豔麗,身着一襲火色長裙的女子面前,道:“夢幻勒曼湖,送給你,美麗的女士。”
那女子舉起面前這杯層數分明,典雅甯靜的夢幻勒曼湖,淺淺飲了一口,閉目享受了一下道:“早就聽說極樂酒吧的調酒師名氣很大,現在看來果然是名不虛傳,隻是這一杯,送給我合适嗎?”她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火色長裙,臉上揚起了怪異的笑容。
秦天一邊收起工具一邊笑道:“優雅在心境,美麗無關顔色。”
“謝謝你,贈我這杯美酒。”紅裙女子又飲了一口道,遞出了自己的右手。
“很高興爲您服務,美麗的女士。”秦天順勢接過,輕巧的在她手背上做了個吻手禮。
外層站着的幾個裸着胳膊的壯漢立時皺起了眉頭,“這小子竟然敢調戲龍哥的女人,活的不耐煩了。”
“豹子,回頭等紅姐走了,給他點教訓!”
“是!羅哥。”那豹子拱拳回應道,他胳膊一緊,上面的花豹紋身突然間紅潤,臉上流露出了殘忍的笑意。
秦天收拾好了調酒設備,謝過顧客後在老闆那裏領了二百塊錢的酬勞,孤身一人出了極樂酒吧。清涼的夜風吹過來,揚起了他額前的絲縷劉海,他舉起右手理了理頭發,尾指上一枚玄黑色戒指造型奇詭,有些引人注目。
秦天十八歲,剛高考完畢,填報志願之後就來到了極樂酒吧打暑假工,貼補家用。自小他的十指就特别修長靈活,這才短短一個月,就學會了六十多種雞尾酒的調制手法。摩挲了一下戒面,對着空曠的街道幽幽歎了口氣,他向着郵城河畔的家走去。而身後的陰影裏,豹子如同幽靈悄然綴着。
郵城湖是國内的第六大淡水湖,一眼望去無邊無涯,像海。秦天走在長堤上,漫漫的月光撒在湖面上,很美。秦天踢了一腳碎石子,石子撲通一聲落進湖裏。下一刻,秦天目光一凝,盯住了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的這個壯碩男子。
豹子足足有一米八,緊身的無袖t恤愈發凸顯了他身上高高隆起的肌肉,一雙胳膊上紋身密布,尤其是右臂上的斑斓花豹,形狀駭人,讓人望而卻步。
秦天劍眉一跳,道“你好,你擋住了我的路。”
花豹雙拳一擊,筋肉一抖,邪笑道:“不止擋了,我還要給你拆了呢!紅姐你也敢調戲,真是活的不耐煩了。”他快步上前,右拳狠狠擊向了秦天的胸膛。
秦天整個身子一縮,下意識的雙手疊在胸前,咚的一聲,花豹巨大的力量一下子将他擊退了三四步。
“出點血,掉兩顆牙,這事就算了!”花豹殘忍的撇了撇嘴,又是一拳,這次打向了秦天的嘴角。
秦天頭部向左一歪,倒退了兩步,想要躲開攻勢,腳下卻是不經意間踩上了一塊碎石,半個身子一滑,整個人跌落下了長堤,頭部磕在了岩石上,血氤出來,人也落進了郵城湖裏。
花豹走上前來,看了一眼落了鮮血的岩石,又聽得“噗通”一聲重重的落水聲,他左右掃了幾眼,狠狠啐了一口,道:“真他娘的晦氣!”趕忙跑開了。
流波暗湧,卷着秦天直往湖底而去。秦天迷蒙間隻覺得額頭劇痛,身子一涼,嗆了兩口水,徹底昏死了過去。
他的血流淌出來,染紅了小片的水域,有那麽一些沾上了他右手尾戒,玄黑色的戒面上光華一閃,一層淺淺薄薄的屏障從戒指裏升騰出來,隔開湖水裹住了他。突然間戒面上黑光暴漲,抖了兩抖,屏障帶着秦天,向着郵城湖最深處去了。
潮汐一趟又一趟的撞擊着長堤,嘩~嘩~,應和着月光,美麗又溫和。卻突然在下一刻暴虐起來,不時有高達三五米的浪頭聳起,重重拍在長堤上,長堤似乎都在重擊下顫栗起來,地界振動。
而湖心處更是掀起了滔天的巨浪,恐怖的漩渦不斷的出現,在夜色中更顯幽深可怕,不時有陰影劃過,撥流弄水,細細看來分明是長達七八丈的條形怪物,像食人的巨蟒,像龍!
水面下,流沙翻騰,淤泥揚起,整個湖底都是灰蒙蒙的。兩個形态巨大的生物正在争鬥撕咬,汩汩流淌的血液将小片郵城湖都暈染成淡淡的血色。
其中一生物,形如小山,通體青黑,像是水下凝伫了幾千年的巨大岩石,背部高高隆起,上面有深邃的痕迹将它的脊背劃分成十三塊,赫然是一隻碩大的老龜,也不知在世間存活了多久,才長到這種程度。
而與它相争鬥的生物,在水中肆意遨遊,身型矯健,長達九丈,時不時将肚皮對準老龜,似在嘲諷。它顯露出的腹部上細鱗密布,像魚;四肢鋒銳如鷹爪;頸部彎曲自在,像蛇;頭上兩隻犄角有着玄奧的弧度,如同麋鹿;背部足足八十一片暗黑色的大鱗整齊排列不時閃動黑光;張開嘴時,聲動十方直上九天。
一條黑龍!
屏障裹着秦天,來到了這裏,深深潛進了淤泥中。他們的上方,龜龍纏鬥,妖王争霸!
“唔~”秦天朦胧間睜開了雙眼,眼前灰蒙蒙的一片,耳中不住的轟鳴,“我這是在哪裏?”他探了探手,隻觸到了一層堅韌的膜。
“咚!”的一聲,湖水一抖,暗流卷着秦天身子一晃,秦天在下一刻目瞪口呆,他的旁邊移過去了一根巨石柱,緊接着又是三根,“嘩啦啦~~”一條直徑超過十米長不可計的黑色鎖鏈被四根石柱帶起,從地上延展到了上方。
秦天仰起頭看去,駭的一時癱坐下來,一頭碩大的老龜如高山如陰雲浮在他的上方,黑色的鎖鏈拉扯着它,讓它不能随心而動。而在老龜的前方,一條長九丈的黑龍正奮力扭動着身軀,黑龍尾部同樣被一條鎖鏈拴着,這條鎖鏈通體澄紅,隐隐有熱氣蒸騰開來,讓那黑龍不住的吃痛嘶吼。
“龍?龍?!”秦天吃驚到近乎呓語,郵城有很多的這樣那樣的傳說,龍吸水、壇子精、耿廟神燈等等等等,可秦天從沒有想到過自己竟然能見到一條活生生的龍。“那,我是在,水裏?”他又吃驚起來,放眼望去果然,流波婉轉暗潮洶湧,他終于注意到了先前的那層裹着他的膜,右手上的戒指幽幽的閃着黑光。
“這戒指,”秦天摸了下黑戒,戒面光滑平整,沒有圖案也沒有篆字,現在裏面卻多了絲絲縷縷的紅色細絲,像血。“父親十二年前就生病離開我和母親了,隻給我留下了這枚戒指,現在看來,好像并不那麽簡單。”
玄黑戒指突然跳躍起來,牽引着秦天就要向黑龍和老龜那邊去,秦天一陣哆嗦,強行将右手按住,是要上去找死麽?!
上方的老龜和黑龍根本沒在意下面的幽幽屏障,秦天對它們而言還不如一尾大魚。黑龍又朝着老龜翻出了肚皮,扭動了一下四爪,姿态傲然又顯的有些玩劣。還不時的撞向老龜,吸附在老龜背上的大量魚藻剝落下來,露出了下面青黑色的岩甲。
突然黑頭頭顱一探,狠狠咬上了老龜的前足,龜血噴湧出來,被那黑龍一口吸進腹中,然後黑龍臉上就人性化的滿足了一下。
秦天認了命一樣盤坐了下來,死便死了,索性便當看了一場大戲。老龜終于是怒了,行動遲緩的咧開嘴,朝着黑龍亮了亮兩排森冷的利齒,一雙灰黃色的眸子也慢慢的浮起了血色。
黑龍倒是更加興奮,再次向着老龜的另一條腿啃去,像是欺負定了老龜的遲鈍。水中似乎亮起瞬電,老龜脖頸暴長,如同龜殼中探出了一條惡蟒,它直接咬向了黑龍裸着的腹部,隻一下,黃紅間雜的龍血噴湧,異香彌漫,黑龍也悲鳴起來。
流波變做怒海,淤泥舞成黃沙,天上也隐隐想起雷聲,也不知是黑龍還是老龜動了術法,整片郵城湖都抖動起來,秦天在滾滾洪流中身子左右支擺,完全站不住了。
黑龍和老龜纏在一起,相互撕咬,血液噴湧如江海勃發,染得秦天眼前的世界一片通紅。江流奔湧許久才平複下來,秦天擡頭看去,黑龍的屍體和山一樣的龜殼緩緩落了下來,郵城湖死寂如荒漠,一種悲涼彌漫開來。
秦天看着被巨大鎖鏈拴着的黑龍和老龜,莫名的眼睛酸澀起來,夫龍當翺翔于九天,神龜應長生于碧海,但它們被幽禁在這郵城湖底,孤獨的死去,直到化成粉末灰燼,無人朝拜也無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