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府邸,内院中,燭火點上,房間内,燃着香爐,點點的輕煙從銅爐孔中飄出來,房中彌漫着一股幽香。
舒适,安神,沁人心脾,陳平不禁是深吸了下鼻子。
“喜歡?這沉香用料講究,外間尋常的店肆中怕是沒有,也隻有我府中備着些許。”楊暕坐在榻上,半倚着身子,袍衫換了一套,綢緞寬松的錦袍,頗爲得意,給陳平介紹着,“這香用料有幾樣,一是沉香,二是檀香,再有龍腦,麝香,甲香,馬牙硝,按着不同的比例,調制而成。等過幾****回時,帶上些就是。”
“外間的那些人,還在候着?”陳平不推辭,突然記起進來時守候在外,想着拜訪楊暕的商賈人員,問了一句。
“那些人不用官,自有府中人接待。見找不上父皇,便是來尋我,真當我是那麽好糊弄的?多是求官問職,或是讓我行方便,給其照應。”楊暕突然是笑了聲,自嘲道,“這些人真是高看我了,我雖是皇子,可也不得父皇喜愛。隻不過是空有齊王這個頭銜,旁的一概是沒有。”
“就是你,陳平,也還領着兩個職銜,一縣令,一都督,雖是七品,可也管着一縣之民,領着百名衛士,比我這個王可是要強上許多。”
看了年輪後,衆人又喝了些酒,葡萄酒度數雖是不高,可量大,楊暕這會已經是微醉,房中也隻有兩個侍候的奴婢,說話并無顧忌。
“生在帝王家,自有苦楚和限制。平日裏的禮儀,再有自身的行動,便是嫁娶,也同沒有普通人來的簡單。”陳平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雖有,可若是小家小戶,倒也不明顯,世家大族,門閥勳貴,抱着聯姻的心思,卻是無半點反抗之力。
如齊王楊暕這樣,生在帝王之家,就更是如此,隻需皇上或是皇後一言,就能将婚嫁定下來,自身做不得主。
況且,既是皇子,本身就有着行動上的束縛,輕易不得出宮,幼時就在宮中圈養起來,玩伴也多是朝中勳貴之後,并無女伴。
鄉野之下,禮還未被有心之人用來彰顯名目,獲取名望,作爲升階之工具。那女童,自是能一同玩耍。
青梅竹馬,同是能見。
楊暕坐了起來,看着陳平:“我就知曉你不簡單,果然是你最懂我。”
陳平避開楊暕**裸的目光,又道:“可是,身在普通人之家,同是也有他們的苦楚和無奈。”
“我本是庶民,家在白土村,江南人多地窄,各戶分得的田地并不滿,常是吃不飽。村中有一貧戶,夫妻兩人,家中有兒女一雙,本是美滿,可其家中因着田地所産不多,無錢糧度日,夫妻兩人便進山捕獵。一次進山後,就再也沒出來。”
“是因山中有猛獸?”第一次聽聞弄家之事,楊暕也是好奇。陳平搖頭:“比猛獸更可怕,是人。那兩人撞破了陳時潤的事,陳時潤擔心自己私藏兵器的時被夫妻兩人說出來,就殺人滅口。”
“那留下的兒女怎麽辦?”楊暕問道。
“那兄長倒也争氣,愛護妹妹,就下河摸魚,一人将妹妹拉扯大,後來也是娶了妻子,有了孩子。可是他擔心沒有嫁妝,妹妹嫁不得好人家,就偷偷是進了山。可天命弄人,同他父母一般,他也死在了山中。”
故事感人,房間中的女婢同是看了過來,眼中含了淚水。
“那兄長是家中的頂梁柱,沒了兄長,家中更顯貧困。那女娃的嫂子一日離了家,就再也沒回來。”陳平繼續是道,“而那女娃,也是倔強,自己将兄長兩個孩子拉扯大。擔心離了自己,兩個孩子受委屈,已是二十,可仍舊沒有嫁人的打算。”
“當真是可憐。”楊暕道。
陳平點頭:“是啊,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你貴爲皇子,勳貴尊顯讓人仰望,府中的用度,都是從朝廷中出,無需自己擔心。可正因着你皇子的身份,所以你自幼便是學習詩書禮儀,一言一行,均是代表着朝廷,代表着皇上的顔面,不容有失。”
“皇上對你要求嚴格,那是應該的,畢竟你身在這個位置,就得擔負起這一份責任。”
“普通庶民之家,看似自由,成天遊戲,可其中的苦楚,就如我方才講的,爲了生活,爲了填飽肚子,進了山林,最終葬身在賊人之手。”
“沒有銀錢嫁妝或是聘禮,想要娶一房嬌妻,嫁一個好郎,同也是困難。因着貧困,那女娃的嫂子,在沒了丈夫後,自覺養不起孩子,撐不起家,跑了,雖是可恨,但也着實可憐。”
陳平看着楊暕,認真的道:“就是皇上,當真就不辛苦嗎?每日是有大量的公文需是處理,朝堂之上,群臣意見不一,在那争論不下時,最後丢給皇上定奪。可若處理的不好,群臣又可以撒手,直接将責任怪在皇上的身上。聖上,不隻是你的父皇,同是一國之君,有太多的事需是操心,你該是多體諒他。”
“他每日狩獵遊戲,也需人體諒?”以故事相勸,比動則孝悌之義讓人更容易是接受,楊暕的語調已是軟了許多。
“狩獵同是爲了練兵士,再則,人累了,同需是放松,一張一馳,方才是正道。”陳平道。
楊暕站了起來,突然是問道:“你方才說的那女娃,真有其人?”
“就在我村中,人喚周娘,本名陳玉。”陳平立刻是回道,“時候是不早了,齊王飲了些酒,早些歇息去吧。”
走了幾步,楊暕停在陳平身前,低下腦袋:“往日裏,同是聽那些夫子言語,勸我孝悌,都是讓我趕了出去。可今日,聽你說來,隻覺着舒坦,且是讓我很認同,你說這是何緣故?”
“大概是因爲我與齊王一見如故吧,且是年歲相仿,那些夫子,多是一些老頑固,年歲相差得大,多少是有些代溝。”陳平道。
“代溝?”
“恩,出生隔着久了,交流時,便如是隔着一道鴻溝。如那三歲的娃,看着漂亮的女人,隻覺着好看,無旁的心思。可若是那些老夫子來,肯定是想一親方澤。同一件事,因着年歲相隔,這便是代溝。”陳平解釋道。
“恩。”楊暕點頭,看向陳平的目光越是不一樣,“先前讓你留下來,是要送你一樣東西,本也是在猶豫。可這會,我倒是想知道,若是有美人送到你面前,你又是如何看的。是隻喜歡呢,還是想要一親方澤?”(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