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還在唾沫橫飛,吹噓着家中祖傳佛像的龍裘更是瞪大了眼,将陳平盯着。
氣氛有些微妙,本是贊歎感慨的人,這時反倒又瞅着龍裘,隻是那眼神無了先前的豔羨,多了些别樣的意味。
幹咳了兩聲,龍裘臉色讪讪,臉色憤懑:“這玉佛是從一京城勳貴中得來,倒沒成想讓人給蒙騙了,着實是大意了,等過兩日,再去京師,非得是上門讨要說法。小兄弟當真是明白人,你怎的是一人赴宴,家中可有長輩陪同?果真是少年英傑,聰慧不凡。”
“并無旁人陪同,我一人前來。見這風景秀麗,畫舫遊船更是美女如雲,再有宴會吃食,肚腹正空着,便也就進來了。”陳平道,老底被揭穿,這龍裘居然未勃然大怒,隻是臉色稍讪,脾性倒是溫和。
稍是想想,便也能是明白,能得衛玄邀請,入這宴席,在揚州内,非富即貴,非貴即名。看龍裘這般模樣,再有方才的炫耀,該是揚州本地的大商,商人講究着和氣生财,面上至是要保着和氣。
一個縣令,雖隻是七品官銜,可被安排在與商人一桌,當真是有點意思。
要說不是有意,陳平當真是不信。衛玄都活了一大把年紀的人,身爲刺史,有着愛民之聲,居然還做出這種穿小鞋的行徑,陳平不禁有些莞爾。
“一人前來?”龍裘疑惑的再次打量陳平數眼,興緻一下立刻又來了,“不知小兄弟如何稱呼?”
“陳平。”陳平淡淡的吐出兩個字。
“恩,這名字好,陳平……咦……”飯菜上桌,瓷盤翠碟,肥魚精肉,色香俱全,龍裘掃了眼上菜的女婢,在抹胸上剜了兩眼,習慣性的誇耀着陳平,盯着遠去的女婢念叨了兩句,突然是發覺這名字有些熟悉,“這倒是巧了,六合令同是叫陳平,你倆名字居是撞在了一處。”
這個時候,龍裘想到了什麽,再看了陳平幾眼,喉嚨似被人扼住,發出幾聲無意義的呃呃聲,而後才順暢起來:“你該不是那縣令吧?”
一路騎馬奔波,如這般聚宴又不得是用傳驿,陳平當真是餓了,取了筷子便吃了起來:“沒錯,就是我。”
龍裘圓潤的面色變了變:“一直是有傳聞,這次徭役,聽聞隻有六合縣無人死傷,陳縣令調度有方,取那綠豆給庶民解暑,愛戴百姓,實則是六合縣百姓之福。”
騰轉挪移,先前貶損陳平的言語似就沒說過一般,龍裘直誇着陳平。
“你不是喜吃炒菜?若是不想吃,便看着我吃,我這肚子正餓着。”桌上卻是炒菜,味道不錯,陳平大口的嚼着,堵死了這婆娘一般喋喋不休的龍裘。
“是,是。”沒了先前吹噓的張氣,龍裘點了兩下頭,立刻是埋頭對付起桌上的菜食。
因着這麽一個插曲,一桌的氣氛冷淡了些,誰能想到,先前在畫舫上還調侃數落的少年縣令,居是會同他們一桌。
“衛刺史如何是會安排他與我等一桌?看來那傳言是真的。衛刺史似乎都這少年縣令不滿,故意是冷落他。你瞧那亭台邊,旁的州縣令都是用的食案,且是離着衛刺史不遠。”飯食到一半,龍裘旁一人瞅了眼陳平,而後低聲說了句,不忘是瞥了眼亭台處。
聲音雖小,可陳平仍舊是聽到了。嘴長人他人的身上,這事即便是不爽,但也無辦法。
總不能是沖到亭台下,沖着衛玄來一句:老子好歹也是皇上親任的縣令,七品官員,你讓我同一幫商人在一桌,故意是冷落着,到底何意?
實話來說,被一州刺史如此刻意的冷落壓制,要說一點想法都未有,自是不可能。可如旁人,就像是身旁的龍裘這般,認爲陳平會裝在心中,倒也不至于達到茶飯不思這般的程度。
思想決定高度,自信來于能力。
詩詞歌賦,陳平雖是不熟,平仄押韻不分,可好歹有十數年的應試經曆,早五晚九,過中高考,在獨木橋上擠落了一幫人,腦中存貨至少是有些。
再有先知先覺的能耐,陳平有的隻是悶聲發大财,徐徐發展的心思,旁的倒無多想。
可這次宴會,到底是何意?
陳平擡頭看向亭台處,這麽一眼,正巧是對上亭台下,坐在衛玄旁的白面男子,他同是瞅了過來,觑見陳平,很是興奮,就如同那山中菊,綻放出的笑容讓陳平打了個顫。
雞皮疙瘩又是起了來。
“聽聞陳縣令你奏請皇上在揚州設置軍府?”桌上一人突是問道,面色不憤,痛心疾首,也不等陳平回答,便是道,“你身爲一縣之長官,本該是愛惜體恤百姓,勸耕農桑,如何是能勸言皇上行那秦皇漢武之事?軍府設置,又需抽調丁壯,耽誤耕種農事,糧食不收,名生凋敝,是禍亂之源,陳縣令你難道是不知曉?這是小人行徑。”
這人與陳平隔着木桌,喝了幾杯黃酒,年歲不大,三十數歲,頂着青帻巾,臉龐方正,面色如那猴屁股一般紅潤。
“秦掃滅六國,結束諸侯紛争,還黎民百姓安定生活,漢驅逐匈奴,霍去病入匈奴境千餘裏,以使漢武帝置河西四郡,開疆擴土,宣揚大漢國威,有何不可?”這人突然奮起的心思,陳平無意去猜,可若是想靠着這麽一點醉酒的心思來達到他心中的目的,那就太小看他陳平了,上下打量了這人,陳平面露不屑,“你若真覺着軍府設置有失正途,該是去面谏皇上。”
“你……皇上如今在東京洛陽,我如何是能見着?”那人似也來了脾氣,大聲的道,“你得皇上聖眷,該是惜着縣中百姓,卻枉顧百姓性命,做出這般的行徑來,與那小人何意?”
酒宴本是到了末聲,這麽一喊,四下的目光便聚集在此,亭台下,衛玄同是看見了陳平,眉頭皺了皺。
而在亭台下方,一處食案旁,一面色發卷,深眼高鼻的男子看到這番景象,露出陰鸷的笑意。
“我這縣令得皇上親封,你說我是小人,将陛下置于何地?你又是何人?居是敢辱罵朝廷官員,不怕是被治罪嗎?”陳平站了起來,冷眼相對。
“這少年郎倒是口齒伶俐,也不知是哪家公子。”面色發卷的男子旁,一人低聲道,“世恽兄,你可是認識?”
王世恽眼角掃了下亭台處,衛玄已是面露不渝,淺笑道:“六合令,陛下親封的少年縣令陳平,雖是未見過,卻早已是聽說,自也算是認識的。”(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