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一騎舉着火把,引着路。
“别是來了賊人,快是将那燈滅了。天都這般黑了,還在趕路,一定不是好人。怎麽就讓他們過了那處傳驿?可千萬别過來。”秦隆哆哆嗦嗦的,吓得不輕,一手拉着門,看到門前自身的影子,忙又催促着陳平。
可才回頭,秦隆一雙眼就如那上岸蹦跶消停過後的死魚一般,瞪大睜圓:“你幹什麽?你與他們不會是一夥的吧?”
燈沒滅,陳平反而是擺弄着桌上的碗筷。
“一夥的。”菜微熱着,趕走了幾隻飛蛾,陳平端着油燈走到秦隆身邊,“别擔心,不是賊人,我們隻是出外打獵而已。”
這麽一會的功夫,驿道上的人影已是近了,見着光亮,幾聲招呼,一行人便停了下來,呵斥坐騎的聲音中,到了店肆前。
“怎麽這麽久?飯菜已是準備了,還溫熱着,都進來。”陳平推開了半掩的門,“還煩着你去将飯端上來。”
後面這話是對着縮在門邊,緊張呆愣的秦隆說的。
“好,好,馬上就來。”過了片刻,直到一行人徑直入了店肆,坐上桌旁的椅上,秦隆這才反應過來,将視線從一行人腰間的長刀上挪開,小步是往後院跑着,可眼角仍舊不住的會落在那長刀上。
雖是有明月繁星,可外面依舊是黑得隻看到個人影,這樣的天色,出去打獵?秦隆心下忐忑。
這幫人别是過來打劫店肆的吧?那麽一滿桌的菜式,想想都心疼,這銀錢也不知待會能不能結上。
秦隆盛了米飯,李應興一行人立刻就吃了起來,一路奔馳,當真是餓了。
“有水沒?給我們盛些清水出來,走的急,水囊灌滿,這天着實是熱了些。”吃了兩口,李應興嘴唇發幹,擡頭問道,面上還罩着些灰塵。
其他十五個白直同是如此,風塵仆仆。
“有……有的,後院有一口水井,井水清冽着,我這就去給你們幾位舀上一桶來。”一桌的飯菜,不給錢就不給錢吧,别是要了他的性命就成,本是食客不多,賺不得幾個銀錢,秦隆去提了井水,心下如此的想着,過幾日,尋着将這店肆賣掉,别總是擔驚受怕的,要人命。
入夜了,來了這麽一群人,當真是讓人心驚肉顫,秦隆小心的侍候着。
猛喝了幾口井水,幹渴稍解,李應興揀了一塊紅燒肉,吧唧了數下,真是想了:“恩,這紅燒肉味道不錯,就是比那君顧客棧也差不了多少。店家,你這手藝不錯,想來是很賺錢的吧?”
恭敬着站在一旁,秦隆正求神拜佛一般祈禱着眼前這幫人趕快是吃,吃完就走,銀錢付了最好,就是要吃白食,那也成,給他留着條命,别幹出殺人放火的勾當就成,聽了李應興的問話,一顆心是提到了嗓子眼。
“糟了,這是在問自己家中銀錢嗎?”秦隆一張臉都是快要墜到地上,帶着讨好的笑,“小店,賺不得多少的銀錢。”
“縣中征發徭役,過往的行人少了些,這些時日該是賺不得多少的銀錢。”陳平在一旁看着,随意接了一句,“若是等徭役結束,每日也該是有點進項,比種田地自是要舒适輕松些。可若是想要再多賺些銀錢,以這店肆現在的程度,難了些,得是要擴建,挪些銀錢才成。”
這話落在一旁提心吊膽的秦隆耳中,又是另外一幅光景:他家中該還是藏了些銀錢,且是準備挪借些銀錢用度,有錢,能打劫。
心中難免不爲先前的眼拙氣惱憤懑,秦隆再看陳平,渾然就沒了和善的觀感,隻覺着這人年歲不小,怎的就是狡猾如此?
哪是富家公子,分明就是強盜頭子。打獵,這獵的莫不是他秦隆吧?
又聊了幾句,有旁人在,李應興倒也未深入,想着還有事,那秦隆又是一幅懦弱謹慎的樣子,有些無趣,便專心的吃着飯食。
門外,草叢中的水窪地,不知何時跑來一隻田雞,隐在雜草中,聒噪的叫上幾聲。
木桌上菜盤空了下來,隻留下幾點油膩,油光反射在上面,落在松了口氣,可看到陳平等人站起時,心難免又提了起來的秦隆眼中:“各位都是吃好了?慢些走,慢些走。”
帶着一臉的笑,有點谄媚的味道。
“恩。”李應興點了點頭,心思沉重,當先出了門。
後面徐威,夏亮,柳壯實十五個白直同是沉着臉,一聲不吭面色凝重的跟在後面,有幾人更是手搭在跨刀上。
秦隆離着門一丈遠,站在一衆人的側面,見一幫人沉着臉,面無表情的往外走,提都沒有提飯錢的事,心中直道果真是賊盜,就是來想要白吃食的。
十數人,提刀跨箭的,這般天黑的夜,也不知誰家要倒黴,當真是沒有天理。
一桌子的飯食,可是要一兩多的銀錢,掃了眼桌上隻留下些許油光,一點肉沫,一根青菜葉都不剩的盤子,秦隆覺着自己的眼睛有點脹,鼻頭有點酸。
怪隻怪自己貪心,一日沒食客,卻想着臨近傍晚是不是有人。結果人來了,卻是一幫面色不善的。哎,能怎麽辦?白吃飯食,不過好在他條命總歸還是在。
想到這,秦隆又四下看了看店肆,明日就尋人賣了吧。
“等等,身上有銀錢沒?”秦隆這麽尋思的功夫,就聽着身旁聲音響起。
人都走了出去,可方前就在屋中的那個富家公子仍在屋中,帶着一絲歉意的看着秦隆。
“啊?沒錢,小老兒家中并無餘的錢财啊。”秦隆反應過來,慌忙是讨饒。
陳平愣了愣,這人是怎麽了?在縣衙中換了一身短袖窄衣,陳平銀錢忘了帶。吃過飯食,這會想着李應興幾人身上可能會有,便想讓墊着。
“需多少,陳縣令?”李應興轉了過來,從衣袍中摸出一塊碎銀來,大概是半兩的樣子,而後看了眼桌上的盤子,“就這麽些,怕是不夠的吧?”
陳平看向門外的徐威等人,徐威,夏亮,柳壯實趕忙是在身上摸着,取了身旁一衆白直的銅錢過來,卻也才百文不到。
“抱歉,換了一身衣袍,銀錢忘帶了,暫時就這麽些。等明日,你到六合縣衙去找我,我給你補上。恩,同當值的人說你尋陳縣令就成。”陳平見秦隆還在那怔着,便将銀錢放在了桌上,而後是牽了自己的馬匹,上了驿道。
陳平一行人遠去,驿道上隻留下一點模糊的光亮,愈行愈遠。店肆中,秦隆猛然是醒轉過來,沖出了店肆門,頓住了身形,口中喃喃:縣令?(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