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幔,桌案,胡椅。
辛子德屏退了衙中仆役,陳元良也退了出去,如今這旁廳中就隻有兩人。
辛子德,陳平。
“我聽元良說,你有事找我?”辛子德坐在正椅上,滿臉和氣,見陳平站着,便指了指一旁的胡椅,“坐。”
“确是有事要勞煩縣令。”陳平行了一禮,将手中的木匣放在桌案上,而後是坐了下來,“縣令知曉近日朝廷征收羽毛作爲雜稅的事吧?”
紫檀木的匣子,外雕着紋路,鳳展翅,做工精緻,有股淡淡的清香飄出來。
辛子德盯着木匣看了兩眼,聞言笑道:“我如何不知?如若是作爲一縣之長都不知曉此事,那可是我這縣令的失職。你來也不該是爲此事吧?我聽坊間有聞,陳元良家中正售賣着羽毛。如今這**縣中無論貧富,都争相着去購買,所獲該是不少。”
陳平再次站了起來,低聲道:“實不瞞縣令,陳元良家中羽毛卻是我讓托賣,縣令該是知曉,家宅臨着**山,平日我也是常去山中狩獵,得了這山禽羽毛,心下思忖好看,便留了下來。那細小的絨羽,清洗一番,晾曬幹後,做爲夾襖的填料,比那綿也絲毫是不差。”
辛子德嘴含笑,端起旁的一碗清茶,抿了一口,龇了下牙。這新茶清淡,嘴中卻是無味,不過也正是如此,辛子德才會換了那茶湯,用這清淡的新茶。
茶湯未辛,談吐不便,與人不敬。
品了口茶,茶杯并未放下,依是端在手中,持着茶蓋壓着杯盞中的細葉,辛子德低頭又輕輕的品了半口,這才擡頭:“那這當真是巧了,當今皇上在揚州爲藩多年。已是征調河南男女百萬,開鑿溝渠,隻要是溝連了河淮兩水,就能是順水而下直達江南。聖駕親臨,你我官民皆該感到榮耀才是。”
“正如縣令所說。”陳平同樣是回道,“我來找縣令也是爲了此事。一日在山中捕捉山雞野兔,正直秋日,林中霧多,小子進山一時是讓霧氣迷了眼,失了方位,焦急之中胡亂尋找出路。到了一處溪流邊,看見稀奇之物,忙是撿拾起來。”
陳平走到桌案邊,手指安在木匣放,而後是輕輕的掀開匣蓋,露出内裏的物件來。
木匣内襯着軟錦,絲滑光亮,在軟錦上擺着數十根禽類尾羽,潔白無瑕,五六尺來長。
“這是……”辛子德見到木匣中的物件,本是昏昏欲睡的眼立刻就瞪了起來,快步走到桌案前,“這可是祥瑞,是吉兆。”
白化的孔雀羽,此時來講,的确是祥瑞。
“确是如此,我打算是将此物進獻給皇上,還需縣令你呈遞。”陳平點頭道,“皇上才備舟船,就有異獸鳳凰獻羽,這是祥瑞。”
辛子德手都在顫抖,摸着木匣,手指在羽毛上停着,想要去觸碰,卻是不敢,過了半晌後,終于是鼓起了勇氣,手指輕撫了下羽梢,立刻又縮了回來。
面色激動,仿佛方才那一摸也讓其沾染到了瑞氣,辛子德看着陳平,贊許道:“此事本縣令自會處置,如此祥瑞既是落在我縣中,該是百姓的造化,是皇上的仁政。”
“這也是縣令你的德政所緻,爲何異獸不在旁縣落羽,卻是降在**縣?因**縣民風淳樸,百姓和善,政令通行的緣故。”陳平适時的捧了一把,從衣兜中摸出了一塊黃色金屬,“還望縣令能是将小子的名字也添在奏報上,這些許的阿堵物還望縣令能收下,以勞那驿使快馬傳送。”
辛子德掃了眼陳平手中的黃金,粗模看去,得是有十兩。換成銀子,這就是五六十兩的數目。
驿馬傳送那是驿使的職責,傳驿本也是他辛子德所管轄,實不用另備銀錢。
報祥瑞,這本是對自身也有益的事,從面上來講,至少是德政。德政,這是快遷轉的捷徑,辛子德在朝中根基并不深厚,祖輩在陳任職不過是七班之列,實爲寒門。祖輩功勳不顯,蔭庇無資,辛子德如是照着平常的路徑,可能是要以七品的縣令緻仕。
“恩,我自會快馬急馳将這祥瑞報與皇上。”辛子德臉色不變的接過黃金,入手一沉,面色微喜,比看到的要沉,“這祥瑞是既是你現,奏報上會添上你名貫,随着一同上達天聽。”
“多謝縣令。”陳平恭敬的行了禮,退了出去。
能做的,陳平已然是做完,送出去的那塊黃金有近八兩,該是能讓辛子德動心。
八兩黃金,在奏報上買一個名字,那“祥瑞”還是自己所獻。這也是不得不爲之的舉措,陳平無他的途徑上報“祥瑞”,隻能是通過辛子德。
出了衙門,陳平長長的吐了口氣,大步邁向縣市。
在縣市中尋了賣馬的馬肆,陳平購買了五匹馬,三頭驢,肆主頭一次遇見這般大的買賣,且是一次銀子結付,當下就讓人陪着陳平送往白土村。
五馬三驢,一路的招搖着過市,引得路人紛紛是側目,回了白土村。
“陳家大郎回來了?”村田中,村人擡頭,觑見騎在驢上的陳平,走了幾步,靠近了些,面色羨慕中帶着恭敬,連着稱呼也是變了,“你這是從縣市中回來的?怎的一下購置了如此多馬匹?”
陳平提了提缰繩,側身翻下驢背,扭擺着雙腿,溫和的回道:“家中有些山林地,磚窯也需運送的青磚的牲畜,是故是想買些馬驢牲畜将養着。”
村人點頭,又說着幾句,陳平一一的應着。
等陳平進了村,遠了些,田地中幾個村婦靠在了一處,又聊了起來。
“我早是說過,陳家大郎那是有大本事的人,往日中山裏打獵,收了那許多的羽毛,你看這才多少日子,朝廷就要征收羽毛。聽說陳家那銀子都是用車拉回來的,當真是不得了。”一村婦羨慕的道,“早知是如此,我也該收些羽毛。”
“可不是,你見着李嬸人沒?她家中那一窩的鴨全是賣了陳家,這次可得是在家中抹眼淚。旁羽雖是不值錢,可那鴨尾羽一根就能賣兩百錢。”另一人應和着,“不過這陳家大郎倒是好脾氣,就是闊氣了,同你我說話也還那般的溫和,讓人心中舒坦。”
陳平方才下驢說話,面色和善,村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問着,陳平都是一一的回着。這讓得了回應的村人很是高興,直念陳平不忘本,雖是富裕了,可還念着鄉情。
這時,另一平日裏同李嬸走的近的村婦聽着議論,也是放下手中的鋤頭,從自家的田地走了過來,面色神秘:“你們都還不知曉吧?李嬸家中要倒大黴了,家産是要讓人給奪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