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官清廉如水,不與同僚來往,潔身自好,皇上譴使巡視四方自能發現,高升也是應有的。”陳平道。
李應興沒作回答,隻當陳平是玩笑之言,倒也未見生氣。說實話,李應興還頗爲感謝陳平。如若不是那火鐮銀錢,僅靠着那職分田,當真是不夠用度的。
“我知李縣尉不信,不過這事不妨等上一等,自會見分曉。”陳平看了看李應興的臉色,說了一句,就轉了話題,“那薛雄想要曲轅犁。”
陳元良與陳平的關系,李應興是知道的,對縣衙中的事陳平能知曉,李應興也未奇怪。
“恩。”點點頭,李應興憤然道,“你放心,這東西是你的,那來東喜也同我說過。薛雄要平白的搶過去,我肯定不會讓他如願。”
“他畢竟是這六合縣中經營多年,李縣尉你根基未穩,還是不宜與他沖突的好。這于你在縣中辦公也頗爲不利。”陳平勸着。
今日來無非就是兩件事,一是聯絡感情,二就是爲了這曲轅犁的事。步調得是一緻,别陳平這邊放了曲轅犁,李縣尉卻要去與那薛雄争,這沒争取到還好說,萬一是争取到了,後面的計劃也就無從實施。
“你是怕了他?”李應興才端起茶碗,聽到陳平這話,猛然的放下,茶湯都撒了出來,“你怕,我不怕。放心,不隻是我,那嚴縣丞在縣中也頗受薛雄的氣,九品的官職,雖是小,可也不能讓他一個不入流的主簿踩下去。”
平日裏想來是積怨頗深,否則李應興也不會當着陳平的面爆發出來。這般做,已是毫無顧忌。
這般聲響,惹得院子中正玩鬧的兩孩子跑了進來,然後就哎呀一聲,趴在了李應興的椅子邊,哇哇的哭了起來。
“你那般大聲幹什麽?看把孩子吓的。”孩子才哭上,一邊房裏走出個婦人,三十來的年歲,樣貌普普通通,身形憔悴,扶着牆壁,看着很是困頓疲乏,擡頭的時候,陳平注意到婦人眼睛浮腫泛黑。
“你怎麽出來了,外間冷,你去屋中歇息着。有我在,兩孩子不會有事。”李應興趕忙是起身,去扶着婦人,勸着,“你身子虛弱,得是要多休息才好。”
“休息了這般久,也不見好轉,有什麽用,平白是浪費了銀錢?”婦人推開李應興,蹲在兩孩子身邊。
兩孩子果真就不哭了,也不要婦人去扶,就爬了起來,拿着風車給婦人看。
“你看,我就說兩孩子肯定沒事,每次都這般,故意在那跌倒。”李應興道,相較兩個孩子,他似乎更擔憂婦人的身體,“敏娘,我扶你進去吧。”
“我自己進屋,你陪着客人。”喚作敏娘的婦人牽着兩孩子的手,回頭朝陳平點了點頭,拉着兩孩子進屋。
看着婦人進了屋,李應興這才落座,重重的歎了口氣。
“嬸子這是怎麽了?看着身子很是虛弱,我認識一坐堂醫,要不要叫他過來給嬸子看一看?”陳平關心着。
“沒用的,敏娘這病從有了君兒和惠娘後,就一直是伴着。坐堂醫我請了不少,可也都是沒将敏娘的病症看好。反倒是比以往愈發的嚴重,都說是長途勞累,病邪入體,可具體如何診治卻是毫無辦法。”李應興道,“這事也要怨我,來六合縣赴任時不該讓敏娘跟着一同來,一路颠簸,讓她受累才會如此。”
李應興不是江都人,祖籍關隴上郡,一路行來,水陸兼行,妻子敏娘當時又懷着數月的身孕,離鄉加颠簸,生産後就落下了病症。
“嬸子可是半夜睡不好,難以入眠,輕微響動就驚醒?”陳平試着問了一句。
這麽一問,倒是惹來李應興的不快,看着陳平。
陳平自知道李應興眼神裏的意思,不過也沒解釋,而是接着道:“情緒不高,飯量不大,且是容易動怒。”
“你怎知道這些?”陳平說的這些症狀都對,就如親眼看到一般,李應興起了身子,盯着陳平。
如若不是先前就有了那一番的私下交易,李應興這是恐怕會直接将陳平拿下。
“李縣尉不必緊張,我之所以知道這些,是因爲我娘以往也有這些症狀。”陳平安撫着李應興,“後來幸得一良醫診治,才漸漸好轉。”
“那良醫現在何處,你快些帶我去。”李應興這才放下戒備,忙是拉着陳平,就要出門去找。
陳平未動,李應興用了些力,反倒是被陳平拉扯住。
“是不是需要銀錢?”李應興問道,“家中還有些,我這就取。”
“不是銀錢。這元日裏,怎好去找人?再則那良醫也隻是路過六合縣,我并不清楚他籍貫,如何尋?”陳平道。
李應興甩了下手,怒視陳平:“那你方才爲何說你認識坐堂醫?難不成是戲耍我?”
這一翻臉,李應興就拿出了縣尉的官架子,瞪着陳平,就差将陳平鎖拿住,扔進大牢中。
“那老神醫雖是走了,可那藥方我卻知道。”陳平見李應興急切,當下也就直接道,“我将藥方給你,也是一樣。”
“那你說說,要些什麽藥材,我這就去抓取。”李應興道。
“不需要任何藥材。”李應興妻子的病實則是産後抑郁症,在大伯家中問李應興家中情況時,也有了些猜測,方才見到人,看到那神态,就更是确定。
李應興伸了下脖子,以爲自己沒聽清:“不要藥材?”
“恩。”陳平點頭,以示李應興沒聽錯,“嬸子這病得需要是找些事做,晚間睡覺前再有半碗牛汁,晨間起來沿着河邊走一走就能痊愈。”
“真是如此?”李應興有些不相信,哪有治病不用吃藥的,“身子虛弱,還能做事?那豈不是更疲憊?”
“當初我阿爺也是這般詢問的那神醫,神醫就是如此說的。嬸子這是思家,在這房屋中又無事可做,才會心緒不暢,心緒不暢,自會吃不下飯,覺也就睡不安穩,這人沒睡覺,脾氣自就是大了。”陳平肯定的道,“縣尉你可以在這院中養些雞鴨,等開春再買些菜種、谷種,不必多,讓嬸子照看着就是。”
李應興一時未回答,還在想着陳平的話,過了半晌,李應興這才是點點頭,看着陳平:“如若敏娘真能痊愈,你的情我會記得的。”
“李縣尉今日不妨就試一試,那牛汁最是有利睡眠,這般冷的天,可以用沸水燙一燙。”先前陳平從自己的火鐮分層中提出一層給李應興,都沒見他如此說,這次看來是對着症狀了。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古人誠不欺人。
有了這麽一個曲子,接下來陳平再說那曲轅犁的事,就簡單了些。
“那曲轅犁是你的功勞,你既然不肯争,那就罷了。”李應興陪着陳平出門,“不過也不能是一點好處都不從薛雄那奪來,我聽元良說你在打探店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