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一處地,用來射箭并無問題。
陳安側着身子,拉了幾分弓,長箭飛了出去,在地上打了些泥土起來,直直的躺下。
“阿兄,幫我将那箭撿起來,再有幾次,我肯定能射得準。”陳安在牛車上指揮着。
“自己去撿。”陳平道,“就那一支箭,要是丢了,你就沒得玩。”
陳安才拉了兩次,這無箭的長弓拿在手中也無用處,還未盡興,見陳平跑到了前面去,當真是不給自己撿長箭,隻得是攀附在牛車邊,跳了下來。
“當心些,别摔着。”劉氏接住陳安,“慢點。”
跑了十數步,冬日裏本就穿得多,陳安取了長箭回牛車邊,想去拿那長弓,卻見小娘抓着弓弦不放,也在那有模有樣的拉着。
“小娘将弓給我,别是拉壞了,那就沒得玩了。”陳安伸手去抓長弓。
可才得了一玩具,小娘哪裏肯放手,雙手死死的抓住,就是不肯松手。
“搶……大兄,幫小娘。”小娘一面抓着,一面是向過來的陳平求助,“二兄……壞。”
“怎麽同你說的?兄妹間要謙愛,你都玩兩次了,讓小娘玩一玩又如何?”陳平勸着,顯是在幫着偏架,“别用力,這弓弦會壞。”
“阿兄你方才說要給我玩的。”陳安不服氣的道。
與小娘争執,就從未赢過,幹脆也是放了手。
得勝,小娘爬到牛車後,指着陳安,那是要箭,陳安無奈,又跟着往前幾步,将手中的長箭遞了出去。
“兩人也是能玩的,你要知道,兩軍對戰,會拾取這長箭也是很重要。”陳平胡謅着,“聽說過諸葛亮沒?”
那弓小娘是拉不動的,胡亂的撥弄了兩下,學着兩兄長的樣子,小娘自行領會的将長箭一手扔下了牛車。
“阿兄你看,小娘都不會。”陳安撿起長箭,給了小娘,順便是指導着,“小娘這長箭不能扔,是要搭在弓弦上,如這般……你将弓給我,二兄射給你看,好不好?”
“二兄壞。”
話不利落,可小娘卻知曉的手一擡,長箭朝陳安扔過去。
“我不撿了。”陳安發着脾氣,要爬到牛車上去。
“這樣,阿兄同你講個故事。”陳平安撫着,“這故事叫草船借箭,聽過這故事後,你就會知道這撿箭也是個技術活,是一個弓箭手必備的素質之一。”
陳安似懂非懂的聽着,兩技術活與素質這兩詞暗暗的記下來。
對于故事,陳安還是喜歡的,陳平開了個話說的頭,接着就開始講草船借箭。
自然的,根據需要,陳平去除了一些不必要或者是有争議的語句,又往裏添加了些别的東西,讓故事的主旨更加貼合自己所要表達和傳遞的思想。
這長長的一句話,通俗的來講,也就是洗腦二字。
這事陳平做過不隻一次,對象也是老少皆有,現在用來當真是熟練得很,就連邊上的劉氏與牽牛的陳孝義也聽着。
沉浸在某一事物時,時間就過的很快,陳平扮演着說書先生,一路的講着,偶那小娘扔出長箭,陳安飛奔着過去撿拾起來。
“不錯,這個姿勢很好。但是還不夠好,你腦袋擡那般高,敵人一箭射過來,你腦袋還不得是竄起了葫蘆?”
“屁股太翹了,低些,那邊地形凸起,你該借着那地形掩護,不要露出身形。”
陳平不時的點評建議上幾句。
一路倒也有了些樂趣,不那般的幹燥無聊。
如若是日頭還在,這天色倒也還好辨别,如今卻隻能是跟着附近的村屋田地來斷下距離。
天越發的陰了,牛車拐了個彎,出了村路走上了大道,路過一處驿站,行人多了些。
“再有四五裏路能到。”這大道邊的驿站顯然就是地标性的建築,陳孝義道。
陳平卻是将目光投向了大道邊的那處驿站,其實這個時候驿站多叫傳驿,傳指的是傳舍,專管住宿,驿則是專管通信。住宿與通信在隋前多是分開的,進入隋後兩則卻是合爲一體。
“阿爺,這條大道是不是通向江陽的?”道路很寬闊,兩邊種植着些榆樹,那傳譯占地頗大,從邊上走過,陳平觑見那驿廳中擺着些桌椅,有穿着紫袍的衛士在其中。
這般清冷的天,居然還有來往的衛士,這條大道想來至少也是條省級的路線。
要知道,在此時傳驿的制度還是比較完善的,住傳驿是要傳符的,傳符上要寫上行程,走過哪些驿,要走多少天,如若是耽誤了行程都是要受到懲罰。隋律不清楚,可根據唐律來計較,耽誤公事一天要笞三十。
唐律是根據隋律而來,兩者之間的差别應是不大。不隻是如此,在乘驿的過程中是不許出使途中繞道回家或是探親訪友,不許私自多帶行禮貨物,不許在傳譯停留三天以上。
種種的規定,相當嚴格。那驿廳中的衛士想來是公辦的,且就是這幾天進了傳驿。
“江陽?那是什麽地方?”不想陳孝義聽陳平這麽一說,卻是不知道江陽這地。
難道不是?牛車過了傳驿,陳平未瞧見更多,隻聽得幾聲馬嘶和驢叫。
同多數人想的不一樣,這傳驿中不隻是有馬,那驢同樣是有的。且這馬也分爲兩種,一種爲驿馬,所供爲急事,數量不多,多爲良駿,一種是傳馬,所供爲緩事,比驿馬要多,級别比驿馬要低上一等。
當然,傳馬下面還有傳驢,那是更低的級别了。
“六合縣離着江陽不遠,雖說是在西邊,可畢竟是挨着,沒理由不修一條大道通過去。”陳平思考着,難不成是自己猜錯了?
“這路是通向邗江縣。”陳孝義道。
邗江縣?
陳平琢磨着,終于是想起來,江陽原名是廣陵,開皇年間改名爲邗江,大業初年又再次改名爲江陽。
至于陳平爲何會有印象,一點是因爲對這些曆史的邊角料感興趣,再有一個就是江陽有個特殊的地方,那裏是楊廣被殺的地,江都宮和揚子宮都在江陽。
“下雪了。”細小的顆粒飄下來,落在臉上,陳平手掌伸出去,雪籽在掌心彈跳。
還好不是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