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直學卻搖了搖頭:“木白兄,今時不比往日了,局勢崩壞至此,下次開科還不知是哪年哪月,難道一日不中,李昂就一日不娶?”
李柏是個不會敷衍的,其實他隻要說一句容我考慮後再作答複,王直學還能強逼你不成?拖上一段時間,人家女方自然也就知道你的意思,難道還非你兒子不嫁?
孟氏雖愛财,但知道丈夫肯定不能同意,狠了狠心,強笑道:“婦道人家不懂大事,直學官人所言有理。要不,此事容我夫婦二人商量商量?”
到了這份上,王直學也不好再多說什麽,隻是提醒道:“此等良配,若是錯過了實在可惜。”
“是是是,多謝官人一片美意。”
“好說,我也是李昂的師長,哪能不爲他考慮?反正不管成與不成,都盡快給我回個話,我也好答複周家。”
孟氏滿口應下,等丈夫兒子送走了王直學後,她思前想後總覺得心有不甘,等他爺倆回來便勸道:“我看這門親倒也應得,門戶相當,年歲也……”
李柏坐下瞪她一眼:“又不是賣兒子,誰陪的奁産多就娶誰?”
“什麽賣兒子?虧你還是讀書人,說話這般不中聽。那女孩兒也是大家閨秀,又知書識禮,配咱們牛頭不正合适?”孟氏不滿道。
李昂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仍然覺得不是味兒,這是我的終身大事,哪怕沒有決定權你們好歹假意問我一聲啊。
“娘,那家可沒兒子,就這兩個女兒,想必在家裏也是嬌寵慣了。若是娶進門,可别指望人家給你漿洗下廚,灑掃織布。說不得,還要我母子兩個好生伺候着。”
果然,孟氏一聽這話就翻起白眼:“那娶她作甚?想當初我到你們李家,成親第二天一早……”
“行了,别扯那陳年舊事。”李柏一口打斷,轉向兒子道“牛頭,子豐今天沒來?”
“哦,我對他說隻等局勢稍稍穩定,朝廷必然還是要開科取士的,書本不能丢,估計他聽進去了,正在家用功吧。”李昂答道。
李柏一捋胡須,連連點頭:“是這個道理,話說你也耽擱這麽久了,走吧,爹陪你溫書去。”
“今天怕是不行。”
“怎麽了?”
“爹想想,府、縣、學的相公官人們親自登門探望,兒子如今好得差不離,若不去拜謝是不是不太懂事?”
李柏聽了,倒也沒有反駁,隻是他這人不喜歡那些場面奉迎,便叫兒子早去早回,把心思花在讀書上才是正道。
李昂應下,從家裏出來以後,本想先去趟學裏,但又怕碰上王直學搞拉郎配,遂轉投縣衙。
新來的劉知縣是三甲同進士出身,比範同和氣得多,把他叫到二堂花廳喝茶,詢問了傷病後又考較了些學問,見李昂應答得體,十分喜歡。
從縣衙出來,隔不遠便是府衙。
之前從來都是走側門直入内宅,但李昂今天卻走了正門。因爲張通判當時也跟着康知府到過李家,不去謝一下說不過去。
而且通判是典型的官小權大,知府知州都得禮讓三分,“監州”之名那可不是吹出來的。
好在,宋代的通判有相當部分都是新科進士,一來讓他們跟着地方守牧學學怎麽處理政事,二來年輕人血氣方剛,初生之犢不懼虎,朝廷有意借着他們監視地方官員。
張通判是上一科,也就是政和五年的進士,還不滿三十,見了李昂倒比劉知縣還熱絡,若不是當值,他都想拉這位“府紅”去吃酒,咱也就當前局勢交換交換看法。
最後,才到二堂求見康允之。
不出所料,傳話的小吏直接讓他去内宅,而且連帶路都免了。誰不知道你李官人出入知府官邸跟在自己家似的?
到後頭黃堂坐了一會兒,康知府許是有事纏身一時不得來見,倒是突然瞥見兩個熟悉的身影從旁邊走過。
李昂不自覺便露出笑容,起身追出去,陪着三四步距離喊道:“娘子留步。”
對面正是康惜月和巧雲主仆二人,一見是他,不約而同露出欣喜之色。
不過,惜月到底是知府千金,很快便斂去過于明顯的神态,隻在嘴角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巧雲則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尤其注意對方額頭上還沒有完全散去的淤血。
“李官人大好了?那日見你可真吓人,說着說着就倒了!”巧雲邊說邊學,活靈活現。
“有勞過問,隻是些皮外傷,并不妨事。說起來,還沒有謝過兩位娘子援手之恩,在此一并緻意。”李昂說罷,長揖到底。
巧雲跟他拌嘴都快習慣了,突然來這麽一下子倒不适應,笑道:“李官人怎麽正經起來?倒好似換了人個一般。”
李昂直起腰闆後故作疑惑之态:“怎麽?在下往日都不正經麽?”
巧雲嘴一撅:“你看,又來了不是?哎,對了,我聽說那些軍賊要推你坐頭把交椅,當押寨官人,有這事麽?”
李昂哭笑不得:“這是誰造的謠?沒有的事!”
康惜月雖沒說話,眼睛卻比巧雲看得還細緻,見他氣色如常,精神抖擻,這才放了心。偏在此時,李昂見她不作聲,嘴裏跟巧雲說着話,視線卻一直在她面上。
四目相交,男的臉皮厚些自然不會挪開,可女的竟也不閃不避。
看了好一陣,康惜月終究是女兒家,霞飛雙頰,忙把視線下移。巧雲卻還在興緻勃勃的詢問李昂一路回來的艱險曆程,直到康惜月碰了磁她,這才強壓下好奇心,有些不甘道:“我還要陪二娘去東禅寺,就先不跟官人說了。”
“兩位自便。”李昂拱手相送。
對面兩個小娘子也還他一禮,自行離去。望着那袅袅婷婷的背影,李昂有些納悶,怎麽今天見我一語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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