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直等到二月十七,談話已經過去三天,賊寇仍然沒有開拔的迹象,且從那以後丁一箭再沒有找過他。
這不禁讓李荩臣有些擔憂,難道是哪裏出了纰漏?
按說不至于啊,這又不是什麽陰謀詭計,并無破綻可尋。再說了,自己穿越以來就沒離開過壽春,暫時還不存在改變曆史走向的可能。
“先生,吃飯了。”帳篷裏,李昂剛剛睡起,一個士兵在幫他疊毯子,另一個提了他的鞋過來,放地上時因爲沒對整齊,還重新彎下腰去挪了挪。
李昂說聲有勞,蹬上鞋,接過碗來還沒顧得上吃,便見一個武裝齊全的軍官掀簾進來,望定了他,納頭就拜。
因手裏端着碗不方便去攙,李昂隻能連聲催他起來。
那軍官起身後,滿臉堆笑道:“先生自便,小人去外頭等着就是。”
“不必,有事你直說。”
“钤轄官人有請,但先生既還沒吃飯,等用過了再去也無妨。”
一聽這個哪還吃得下飯?李昂把碗遞給士兵便要走,那軍官又客氣一回,拗不過他,隻能領着出了帳去。
一出來,李昂便開始設想各種可能,但當他擡起頭無意中掃了一眼周圍時才意識到,根本就是多餘。
因爲,他成功了。
往日死氣沉沉的營地裏,此時一片熱火朝天!
賊寇們正拆下帳篷,打點行裝,外圍一片黑壓壓的人潮已經開始集結。一個騎驢的匪首揮舞着刀一路嚎着:“都快點!準備出發了!”
蒼天有眼,丁進總算下令撤離壽春了……
按捺住心頭的狂喜,眺望一眼遠處的府城,李昂幾乎有種想哭的沖動。但現在自己還身在賊營未能脫離險境,遂壓下各種情緒,調整一下狀态,腳步輕快地跟了上去。
來到大帳外,正碰上那已經混熟的劉都頭,李昂沖他拱拱手,含笑點頭示意。
劉都頭嘴角方一揚,卻又立馬正色,恭恭敬敬地作個揖,掀起帳簾來請他入内。不止是他,那帳口把守的甲士全都垂下頭去,個别偷看他的,一見被發現,也趕緊把頭低了再低。
這倒讓李昂有些狐疑,什麽套路?
進帳一瞧,全副披挂的丁進高居于上,底下兩排交椅也是座無虛席。
看到他們臉上的神情,李昂心頭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丁進見他進來,不等對方行禮,已經大喝一聲:“衆弟兄!”
“在!”底下十幾名軍賊齊齊應聲,着實吓了李昂一跳。
“愣着作甚?謀主到了!”
丁進話音未落,那十幾名大小匪首一同起身,刷刷一片全都站到李昂面前,抱拳俯首,單膝跪地,氣沉丹田,整齊地喊道:“拜見軍師!”
軍師?
軍師!
軍師!!
李昂吞口唾沫,勉強穩住身形,這回玩大了……
上頭,丁進見他一副震驚的模樣正符合預期,一路大笑着下來,到了跟前一把摟住他肩,使勁晃了三晃,高聲道:“大郎,哦不,荩臣兄弟!荩臣先生!我這便要揮師北上,抗金勤王!先生深謀遠慮,高,高……”
“高瞻遠矚。”背後有人提醒道。
“對!高瞻遠矚!之前與先生一席長談,真使我毛,毛……”
“茅塞頓開。”
“罷了罷了!人家是讀書人,咱這不是班門……”
“班門弄斧。”
“就他娘你話多!閉嘴!”丁進回頭罵一聲,轉過來放開李昂,笑道:“總之就是一句話,兄弟你跟我走。以後這軍中,自我以下便是你了!”
李昂不接茬,仍舊呆立當場。
丁進見狀,知道他有所顧慮,使勁拍他一掌:“你放心!打從今日起,我決不再幹那抄掠州縣的事。咱們此去又是爲了勤王,也不辱沒你讀書人的身份。就不要多想了,如何?”
雖然腦筋飛轉,但一時也想不出來更好的應對之策,李昂隻能硬着頭皮道:“丁兄如此擡舉,在下自然是求之不得。隻是,這一去戎馬倥偬,不知何年何月才得回鄉。出發前,我總得回城交待一番。”
哪知丁進将手一揮:“哎,大丈夫行事講個痛快!哪有那麽多婆婆媽媽?再說你也看見了,我這數萬人馬都已經整裝待發,等不得了!”語至此處,又怕太不近人情,寬慰道“兄弟你是有大才的,此次北上,說不得是要建功立業,加官晉爵,到時衣錦還鄉,豈不美哉?就這麽定了!”
李昂聽罷,心知他是不肯放自己的。但如果跟這些賊寇攪在一起,哪怕他們真是北上勤王,自己的前途也毀了。
昨天晚上剛想起來,這個丁進在宗澤死後,又叛變爲賊,後來被南宋朝廷鎮壓,落了個身首異處……
但他執意不放,自己若是苦苦央求,隻會适得其反。事已至此,且先敷衍着他再說。
打定主意,便又拾起自己半路出家那專業來,吸一口氣,胸也鼓,肩也擡,而後猛然呼出,聲如洪鍾:“好!蒙钤轄不棄,在下願意追随左右,雖肝腦塗地,也在所不辭!此次北上,定要勇赴國難,博他個封妻蔭子,青史留名!”
丁進聞言大喜,情難自禁,給了他一個結結實實的熊抱。
這頭,李荩臣剛剛“榮升”賊寇軍師。
那邊,壽府城頭的守衛也發現了異常。
壽春四壁守禦使梁成得報,一路狂奔沖上城頭,隻看一眼,便喜上眉梢。
賊寇,撤圍了!
當他高聲宣布這個消息時,四面城頭歡聲雷動!
實打實的說,打退賊寇的進攻之後,無論是廂軍還是壯丁,士氣都高漲了一番。可一個月圍城下來,那股氣勢已經蕩然無存了。
城裏天天各種謠言滿天飛,一會兒說要斷糧,一會兒又說要投降。雖然知府相公親自下令,嚴懲了幾個造謠生事的家夥,但人心浮動卻是怎麽也穩不下來。
又尤其是李昂出城多日不歸後,廂軍壯丁都認爲他已經遇害,人人都道賊寇看來是不破壽春誓不罷休。現在突然撤圍,怎不叫他們欣喜欲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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