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牢的最深處,有一間相對比較大的牢房,牢房内一應設施齊全,牆頭上方甚至有兩個相對較大的窗。在豆大的燭光下,呂不韋安靜的坐在地榻上,榻上面鋪的是新換的幹草,幹草中間則有一個小小的塌陷,那是呂不韋夜間躺卧的地方。
“當啷。”
外面的牢門開啓,緊接着傳來一陣腳步聲,聽那聲音重重疊疊,來的明顯不是一個人,呂不韋擡頭望望牆頭的小窗,現在也不是送飯的時辰,來的人會是誰呢?
“呂大人,别來無恙啊。”
聽着耳邊的公鴨嗓,呂不韋閉着眼也知道來的人是誰,隻見他面無表情的坐在榻上,仿佛往日在府中會客一樣。
“趙高,你來這裏做什麽。”
“呂大人,您這麽說,可就見外了,奴婢畢竟是呂大人介紹入宮的,進宮之後又頗受照顧,可以說,奴婢能有今日全托了呂大人的福。隻不過老話說的好,幫人幫到底,奴婢今日想要得到大王信任,還得勞煩呂大人施以援手。”
“哼!趙高,你已經是大王身邊的紅人了,有什麽事是你做不到的,還需要到這裏來戲弄與我!”
呂不韋并不吃趙高那一套,其實他心裏也清楚,大王在衆臣面前說不殺他,就肯定不會殺他,不過要是有什麽理由落到了他的手裏,他是絕對不會錯過殺自己的任何一個機會。因爲隻要自己不死,他就始終寝食難安,血脈的純正是他最大的弱點,如果這個弱點被有心人利用并加以放大,那就足以形成對他不利的大勢。
“哪裏,哪裏,呂大人謬贊了,趙高我不過一奴婢,哪裏有什麽身份地位,幹得不過是些跑腿打雜的活計罷了,實在無法與大人相比,這不,今日大王心情不錯,特賜酒一壺于呂大人,奴婢不敢耽擱,這不連忙給您送過來了。”
“哼!果然是個豎子!”
呂不韋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隻見他擡起眼睛,注視着滿臉假笑的趙高,冷冷地說道:“看來如今趙大監的身份地位确實不同以往,現在出門都需帶着黑甲禁衛護衛周全麽?這可是王族才能享受到的待遇呢。”
趙高臉色一僵,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能讪讪一笑,便将酒壺放到了案幾上。
“看來嬴政對我還是不放心啊。”
呂不韋端起酒壺替自己滿上,自言自語道。
旁邊的趙高聽後滿臉賠笑的接過了話頭,答道:“呂大人說的哪裏話,大王對呂大人是信任的很,否則,行刺這麽大的罪,大王不也是留了大人一命麽,現在外面都說大王仁義,不忘本,是位明君呢!”
“明君?哈哈哈哈!”
呂不韋仰頭大笑,指着趙高的鼻子罵道:“他算個什麽明君!他要是有那肚量,現在就應該放了我,而不是讓你過來在我耳邊聒噪!趙大監,你心中的明君已經賜了壺酒,不如這樣,你我對酌一番如何?”
一聽呂不韋說這話,趙高的臉色一下子變的十分尴尬,大王賜酒,雖然是同一件事,但卻有兩個截然不同的結果,一則榮耀,一則懲罰,所以這賜酒,不是誰想喝就能喝,不想喝就能不喝的。如今賜給呂不韋的明顯是後一種,趙高還想多活幾年,所以他是萬萬不敢喝的。
見趙高面色猶豫,呂不韋心中更明确了幾分,隻見他站起身,整了整衣袍,對着後面的黑甲禁衛說道:“看見沒有,這就是你們效忠的君王!他哪裏當得什麽明君!他就是一個當面一套背地一套的小人!死對我來說不算什麽,我隻是想讓你們看看,你們效忠的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話音剛落,呂不韋單手端起酒壺,也不用杯,直接對着嘴,一口氣将壺裏的酒盡數喝光!
“咣當!”
呂不韋單手将壺擲于地上,身子搖晃了兩下,長笑道:“現在這局勢才是真的好看,赢廣,你這個武王的遺腹子,當你面對嬴政的時候,我看你是奪他的江山還是守他的江山!趙高,你去告訴嬴政,他的麻煩現在才剛剛開始,我倒是想看看,沒了我,誰還能幫他應對......應對......”
毒酒的效果很快,呂不韋嘴角漸漸滲出了一道血痕,高大的身子再也保持不住平衡,整個人徑直地向後面倒去。
趙高捂着嘴,小心的走到呂不韋的身體旁邊,卻見到這短短片刻,呂不韋的七竅都有污血流出,已經氣絕身亡。
“晦氣,晦氣!”
趙高将手在身子上蹭了蹭,轉身對牢頭吩咐道:“把現場處理一下,然後上殿通報!就說呂不韋感大王恩德,自慚于世,故自裁謝罪,聽明白了嗎!”
“是!是!”
對于知情人來說,呂不韋的死可以說是在他們的意料之中,作爲一個成熟的政客,是絕對不會讓這麽一個雷始終懸在自己的頭頂上的,可是那些普通百姓并不知情,因爲他們隻能聽到當權者想讓他們聽到的,但事情的發展并沒有像嬴政預料的那樣,在呂不韋死訊發布出來之後,他在牢房内的另一番言論不知通過什麽途徑流傳了出來。
“赢廣!早不出來晚不出來,偏偏在這個時候出來,呂不韋這老賊,臨死也要給孤找麻煩!”
望着暴怒的嬴政,趙高小心翼翼地說道:“大王,此事牽扯極廣,雖然牽頭的是文官,可不保準那些武将也有人參與,這赢廣的身份老一輩人知道的甚多,就像已經退下去的蒙老侯爺,他就知道事情的真相,而大将軍蒙田與赢廣相識多年,怕是也是知道的。”
嬴政暴躁的撓撓頭,對趙高問道:“有沒有查出現在牽頭的人是誰?”
“回大王,消息是怎麽流傳出去的,已經查不到了,奴婢将那日所有的人都關入大牢嚴加拷問,卻并沒有查出根源,不過文官中的牽頭人,奴婢倒是查了出來,此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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