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臣以爲大軍如今新敗,士氣已喪,加之戰事一起勞民傷财,今年已不再适合出兵,所以不如休養生息一年爲上。”
蒙田本來想要說些什麽的,一見白起這麽說,他把那已經邁出去的腳又縮了回來,其實他擔心白起心中氣不過,真的帶兵再戰,這樣一來可就真的對國本不利了,既然白起能夠從大局出發,蒙田那些勸阻的話自然也就不用說了。
懂行的大都是這個意思,可是拍闆的不懂行啊,嬴政除了不記事的時候吃了點苦,再往後哪裏還吃過什麽虧,兵敗這事的嚴重程度已經相當于當衆啪啪打臉了,本來嬴政還憋着一股勁準備狠狠地打回去,可白起根本就沒有戴罪立功的意思,直接就要認了這啞巴虧,這在嬴政眼裏可就是有點蹬鼻子上臉了。
隻見這會嬴政的小臉就已經拉拉下來了,想要蒙田出來反駁幾句,卻見軍方一系一個個的都低着頭不吭聲,嬴政便知道白起所說的怕是事實,否則蒙田不會不出來反駁,可是他又不想白白咽下這口氣,隻好冷着臉坐在王座上運氣。
“既然如此,那就先讓白将軍回府休息,然後再仔細想想有什麽好的攻伐之策,今日朝會就先到這兒吧。”
呂不韋見有些冷場,便開口說道。
他在這朝堂之上的身份有些特殊,又是大王的相父,所以衆臣倒也沒什麽話說。嬴政率先起身轉向了後宮,待他走後,衆臣這才陸陸續續的離開了議事殿。
嬴政回去之後誰都沒見,就将自己關在書房内,不多時就聽到裏面傳出了打砸的聲音,中間還夾雜着一兩聲憤怒的咆哮,再看殿外,密密麻麻跪了一地的太監宮女。
“行了,看你那窩囊勁,除了朝這些死物發火,你還能做些什麽?”
嬴政正砸的起勁,忽然聽到屋裏有人說話,隻是這聲音似遠還近,時而響在耳邊,時而響在頭頂,吓得嬴政登時就出了一身的冷汗,喉頭滾動,一下秒怕是就要大喊禁衛救駕了。
“别喊那些沒用的東西了,我要是想害你,你早就死了。”
說話間從房梁上翻下來一個人影,隻見他輕巧的飄落在地,沒有發出丁點聲響,落地之後以腳跟爲軸輕輕那麽一轉,轉眼間人已經坐在了矮榻上,左手低垂,順勢撿起一個落在地上的水果,胡亂在衣服上擦了兩下,便咬的咔咔直響。
嬴政也把喉嚨口的喊聲咽了回去,他知道眼前這人既然能摸到自己的書房不被發覺,要殺自己也是易如反掌,不過既然他都沒有做,就暫且認爲此人沒有惡意。想到這兒,嬴政不動聲色的往門口的方向挪了挪,開口問道:“你是何人?”
“我?荊轲!”
當初公孫澤那老小子說要找一個武功高強,擅長隐匿的高手的時候,赢廣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荊轲,所以讓墨印直接就将荊轲弄了回來。
可是幾乎就沒怎麽出過鹹陽的嬴政,上哪裏知道荊轲是誰,反正是問了也等于白問。
荊轲這次來是有任務的,嬴政不說話,他卻先起了話頭:“這次過來,沒别的事,就是來看看你,當初你爹落魄的時候,我曾經出手幫過他幾回,本來我剛去了他的府上,知道他在上朝,便過來瞅瞅,哪知道你現在都做了大王了。”
聽了這話,嬴政就感覺自己的腦子有點亂,自己老爹落魄的事倒是聽母後說過,有人幫助也屬正常,可這剛去了府上,又來上朝什麽的就有些離譜了,難道這人去了王陵?要不然這人就是個瘋子?
“家父早已去世,怎麽可能上朝!你這賊人倒是好大膽,連我們秦國王族都敢戲弄,今日若不把你當中車裂,難平孤心中之恨!”
荊轲有些意外的望着暴怒的嬴政,失笑道:“什麽秦國王族,呂不韋那老小子也不姓赢,他算哪門子的王族,再說了,我與他相識的時候,你娘不過是他府上的一名舞姬,因才色雙絕才多得了幾分偏愛,她被送給異人的時候早就懷了身孕的。”
“一派胡言!鄉間那些流言你也敢拿出來戲弄本王,孤看你是活夠了!”
嬴政最不愛聽到的就是關于他自己的出身,這就是他的逆鱗,誰碰誰死!今日一個莫名其妙的人突然蹦到了他的面前,一本正經的說呂不韋是嬴政的親爹,死去的那個不過是被戴了綠帽子的倒黴蛋。
見嬴政有了暴走的趨勢,荊轲腳一跺地越上了房梁,順手将那果核扔下,毫不在意的說道:“騙你我也沒什麽好處,弄不好可能還要被你車裂,我說怎麽沒人把真像告訴你呢,這麽費力不讨好的事誰做誰就是傻子。不過我也就順嘴一說,你也就順便一聽,信不信由你,其實知道真相的還有一個人,他就是你父王當初的貼身大監,你問問他不就全都清楚了麽。”
話一說完,荊轲伏在梁上像蛇一般遊走了幾下就不見了蹤影,驚得嬴政在殿内大喊:“禁衛!禁衛!”估計荊轲這來去的方式把他吓的不輕,晚上睡覺都得有人守在床頭才安心。
不過話又說回來,荊轲的話對他的刺激還是挺大的,因爲在所謂的王族顔面的遮掩下,很多事情是不會傳到嬴政耳朵裏的,所以在親政之前,嬴政并沒有聽過那些绯言绯語,宮内就算有太監、宮女偷嚼舌頭,但也都謹慎得很,沒有人會胡亂說話。可是在親政之後,民間的消息不可避免的傳入了他的耳朵,對于這樣的流言,他根本就不會往心裏去。
可是今天不一樣,一個飛檐走壁的高手,跑到自己的書房,不但不殺自己,還吃了自己的一個水果,爲的就是特意和自己說一件自己已經聽爛了的事——似乎仔細問問也未嘗不可。
嬴政的心思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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