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廣自然知道莊襄王要攻打的肯定不是自己的後秦,如果是的話,那麽現在就應該是刀斧手闖将進來,将自己拿下。看來莊襄王在潛意識裏,自己的後秦并不是他的敵人,或者說,連做爲敵人的資格都沒有,如果當大秦統一中原的時候,環顧四周,到處都是大秦的國土,想來自己也隻有接收安撫這一條路可走。
“大王這是要對趙國動手了?”
白起知趣的接過了話茬,他現在已經隐隐知道莊襄王召見自己的目的了,蒙氏一族有蒙田滅魏吞韓,王氏一族有王翦鎮守武關,遍數朝中大将,不是蒙氏就是王氏,如果任由這兩家任何一家做大,對初蹬大位的莊襄王都是不利的,所以他現在急需培養一個自己的嫡系,那麽自己這個既有能力,又沒有明顯派系的人就成了莊襄王最好的選擇。
滅趙啊!這可不是韓魏那些小國能比的,如果真的成了此事,自己不但可以緊緊地保住莊襄王這條大腿,還可以名留青史成爲一代名将,甚至在軍方兩大宗族之外,再立一個白氏宗族也不是不可能的!
一想到這兒,白起的心底就是一片火熱,望着莊襄王的目光也格外的熾烈起來。
似乎感受到了白起的決心,莊襄王用贊許的眼光看了白起一眼,轉過身子面對着赢廣說道:“這次孤要舉全國之力,滅了趙國,想那趙穆當年多次辱我,也是時候讓他們付出代價了!當然,孤也不是一個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的昏君,兩敗俱傷的慘勝我是不要的,此次伐趙,雖然我秦軍爲主力,但也需要赢叔與妘淑公主的幫助。在戰争的前期,燕、齊兩國是靠不住的,他們不可能輕易的投入到戰鬥當中,隻有趙國露出明顯敗相的時候,他們才會參戰。所以我想,讓赢叔的後秦軍隊從趙國的南部發力,先取了羅豐郡,畢竟那裏原本就是你們的國土,取之名正言順。緊接着便是渡過汾河,直取河内郡,之後轉而直奔上黨郡!我秦軍則,兵分兩路,由武關和函谷關出發,王翦一軍出武關取太原郡,白起一軍出函谷關取河東郡,王翦那路必須要快,奇襲太原郡之後就地防禦要牢牢地擋住李牧的援軍,白起取河東郡後,與赢叔的後秦軍隊會師上黨郡,這個時候,上黨郡應該已經集結了趙國的大部分精銳,我們的任務就是盡可能的殺傷趙軍的有生力量。我要在決戰邯鄲的時候,趙國再無可用之兵!”
端起身邊的茶杯潤了潤喉,莊襄王眼中露出了亢奮的神色,隻聽他繼續說道:“王翦那路兵貴神速,所以需要月氏騎兵的幫助,這就得麻煩妘淑公主回月氏一趟,雖然月氏爲我大秦屬國,按理說隻要發一份調令過去就好,不過考慮到這中間的各種關系,孤還是覺得公主親自回去一趟得好。”
莊襄王說的比較委婉,畢竟從名義上講,妘淑是他的嫂子,是大秦曾經的太子妃,盡管如今世人都知道這不過是個虛名,而且這個美豔的女子還和赢廣攪在了一起,不過既然秦國王族都沒有說什麽,那麽自然就沒有不開眼的人跳出來指手畫腳。
此次讓妘淑回去調兵,實際上也是莊襄王示好的一種表現,雖然他已經繼承了王位,但他手中能指揮得動的不過就是内宮的一萬黑甲禁衛,而對軍方的掌控則要一點點的循序漸進才行,如此一來,月氏這個屬國的支持對現在的莊襄王來講就十分的重要了。
妘淑與赢廣對視了一眼,便點頭應了下來,其實這也由不得自己不答應,不管以前的關系如何,如今的莊襄王貴爲秦王,他明明可以直接命令,不過人家沒有,反而放下身段和自己商量,自己要是再猶豫不決,就有點不識擡舉了。
“如此便好!”
莊襄王笑着對外面喊道:“小高,去膳房安排一下,準備出一套宴席出來!”
“喏!”門外隐隐傳來了趙高的聲音。
夏日的天總是黑的很晚,當烈日收斂了自己的光芒,暴曬了一天的大地終于開始緩緩降下了溫度,徐徐的夜風拂過人的肌膚,帶來陣陣清涼。
用過晚膳,赢廣和妘淑被送出了秦王宮,坐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上,赢廣始終閉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不過妘淑知道,他肯定沒有睡覺,一定是在思考着什麽。
眼看就要到達休息的府邸,靠着車廂的赢廣終于睜開了眼睛。
“怎麽樣,想明白了什麽?”
聽到妘淑的問話,赢廣用力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有些疲憊的說道:“如果我說,以我對子楚的了解,他肯定想不出這樣的計劃,你相信麽?”
妘淑點了點頭,反問道:“他如今是大秦之主,有人爲他出謀劃策是十分正常的事情,這并不奇怪。”
“恩,确實,但是如今子楚立足不穩,對這個國家的掌控也遠不如先王,他現在最應該做的是收攏權利,培養心腹,而不是急急忙忙的出兵征伐,從他讓你出使月氏我就可以看出,他也發覺了自己的弱點,已經開始不那麽自信了。那我就好奇了,到底是誰給他出了這麽一個主意,讓他甯可姑息自己的弱點,也要先吞并了趙國呢!”
妘淑仔細思索了一會,面色凝重的說道:“根基不牢,就算有再大的軍功,也不過留個窮兵黩武的名聲罷了,我在想,如果勝了,莊襄王不但不會見好就收,反而會攜勝勢滅他國,常此下去,必定得加重賦稅徭役,百姓民不聊生,折損國本。如果敗了......他本就根基不牢,敗了之後必定落人話柄,如果中原各國再次聯軍而來,無論勝敗,秦國都将國力大損,而子楚必将威信掃地!”
赢廣倒吸了一口冷氣:“出此計謀之人,其心當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