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人站在府内庫房的門口,清點着過年要用的擺設和吃食,這些東西都是早些時候呂不韋差人送過來的,也多虧了他,否則以如今質子府的地位,想要備齊這些東西過個好年卻是難的。
對于呂不韋,異人心中更多的是感激,有道是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前後生活的巨大落差本來就已經讓異人很不适應,再加上趙穆的欺淩,他們的處境就更加不堪,異人本就處在叛逆期,過分分泌的荷爾蒙讓他極度想要改變自己的生活,可限制于自身實力,在夏姬的庇護下,他也不過是勉強自保而已。質子府中的衆人都知道,這不是長久之計,夏姬遊走在趙穆身邊,實際上就是在玩火,一個不慎,夏姬就會被虎視眈眈的趙穆得手,等到了那個時候,把柄握在趙穆手中,質子府将完全陷入被動,夏姬隻能淪落爲趙穆的玩物,而至于異人,這輩子都别想再回到秦國。就算沒人阻攔,他也不敢回去,如果昭王知道自己的女人被污,哪怕這個女人不受自己待見,他也是會殺人的。
就在這麽一個尴尬的節點上,呂不韋仿佛救星一樣出現了異人的生活之中,在他雄厚财力的支持下,質子府的生活明顯好了很多,而呂不韋在異人心中的地位也是越來越高。
隻是異人不知道的是,呂不韋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
前陣子呂不韋接到了一個令他十分興奮的消息,赢廣率軍破了濮陽,姬重誓死抵抗不降,最後被困衛王宮,知道大勢已去。已是無力回天,瘋狂的姬重便将新老衛王及後宮嫔妃集中到霁雲殿,一把大火将一切燒爲虛無
當赢廣等人攻破王宮,沖到殿前的時候。那熊熊大火已經燒紅了半邊天空,濃煙滾滾而上,殿宇被燒的噼啪作響,裏面不時傳出絕望的哭号,那聲音宛如來自九幽冥域。刺得人透體冰涼。
“哈哈哈哈哈”
姬重的笑聲忽然掩蓋了所有的悲鳴,在他的眼中,這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既然自己無力掌控他們,那就帶着他們一起走
大火直到第二天方才熄滅,除了幾根沒有燒盡的殘垣斷壁,熊熊烈焰抹去了一切痕迹,仿佛他們從未出現過一樣。
呂不韋跪在自家的庭院中,前方的案幾上密密麻麻擺放着自家祖先的牌位,而在最下方中間位置上的牌位則比周圍都大得多。它是用上好的檀香木制成,上面雕刻着雲水紋,中間用金漆寫了一排小字家主呂雄之靈位。
祭拜過後,呂不韋小心的将父親的靈牌取下,緊緊地摟在懷中,身子一歪就坐在了地上,旁邊的老呂叔趕忙上前想要将他扶起,卻見呂不韋擺了擺手,就那麽坐在了地上,嘴裏喃喃自語。也不知在說些什麽。
“父親,您一生殚精竭慮,想要憑借那衛靈的權勢護我呂氏一族周全,卻不想人都是會變的。同吃苦易,共富貴難,我們呂氏的财富都是咱們辛辛苦苦賺來的,憑什麽他一句話咱們就得無償的貢獻出去這筆生意做到最後還是賠了,不僅賠上了家财,還賠上了族人的性命”
“我不打算走您的老路了。雖然嬴大哥滅了衛國,占領了一片大大的疆土,如果我回去,他肯定不會虧待于我,甚至還會大力扶持我呂氏,但這一切又與父親當年是何其相似秦國國力強盛,一統天下的野心始終未變,衛國不是秦國的對手,所以就算我回到衛國,最終也難逃國破家亡的命運。”
“父親,上天對我們呂氏還是眷顧的,我聽從了您的囑托來到趙國,您可知道我遇到了誰哦,是我故意炫耀了,父親您既然讓我來到此地,必然已是知曉,對,我遇到了秦質子異人,他在質子府中過的十分不好,甚至連尋常百姓都不如,您知道我是怎麽獲得他的信任麽糧食就是那種比喂牲口稍微好一點的那種糧食,我第一次去拜訪他的時候,足足帶了一車那樣的糧食,您知道麽,他當時激動的眼淚都流出來了,抓着我的手一句話都說不出就那一車糧食,都不值半吊銅錢,獲得他的信任就是如此的簡單。”
“父親您别笑,您不知道,那個巨鹿侯趙穆看上了異人的娘親,還偏偏好面子,非得讓人家主動投懷送抱,後來見人家硬氣,便又用權勢壓人,邯鄲城内的糧鋪哪有敢賣糧食給質子府的。我這也是擔了風險的,不過好在那夏姬頗有手腕,緻使雙方關系有了些緩和,趙穆這才沒工夫搭理我這隻蝼蟻。”
“前期的布局已經展開,下一步我就要進一步得到異人的信任,并将他牢牢綁在我呂氏的戰車上,等到那個時候,我再想辦法送他返回鹹陽,去奪了那大王的位置至于我呂氏,先做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相國好了,如果他乖乖聽話,我就保他赢氏宗祠不滅,如果不聽,哼哼,那就别怪我不講往日情分,取而代之到時候就是我呂不韋一統寰宇,創立不世帝國”
站在遠處的老呂叔,見呂不韋抱着家主靈牌似哭似笑,以爲他在傾訴自己心中的苦楚,來邯鄲幾月,呂不韋天天遊走在各大權貴之間,隻爲了能夠爲冤死的呂氏族人報仇,如今大仇終于得報,怎能不讓他開心的亂了方寸,在老呂叔眼中,呂不韋始終都是個孩子。
其實以老呂叔的功力,隻要稍微靠近一些,他就能夠聽清呂不韋訴說的一切,他就能夠及時的發現這個溫文爾雅的青年已經被權勢的渴望蒙住了雙眼,他選擇了一條最爲快捷的道路,賭上的卻是他所擁有的一切。
成則生,敗則死,如此而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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