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東郡郡守趙宇此刻正坐在後堂,手裏下意識的把玩着一對玉珠,今天的事來的有些突然,自己還需要好好的琢磨琢磨。
一個堡主的兒子,自己眼中蝼蟻般的存在,換做往日,這郡守府的大門他是沒有資格進的,如果不是他說要檢舉他的親生父親,引起了自己的好奇,自己也不會見他。隻是沒想到啊,吳雲雄,你這個堡主的畫皮之下,竟然還藏着這麽多秘密,我要是不好好拿捏拿捏,怎麽對得起你這麽多年的孝敬!
“來,孫青,過來坐。”
趙宇招呼着自己的副将,讓他坐在堂下側首的位置,自己則小心的将那對玉珠放入桌上的匣子内。
“那個吳易的話你也聽到了,這事你有什麽看法?”
孫青低垂着眼眉,鷹鈎鼻子配上兩側的法令紋,讓整個人顯得陰狠了許多,用手摸了摸下颚的短須,想了一下才緩緩說道:“大人,那吳易的話應該不假。他心有所求,不會用一個經不起推敲的借口來欺騙我們。不過,那吳家堡年年孝敬豐厚,尋常的人情也不曾缺少半分,這是殺是留,最後還得大人決定。”
“你啊,這麽多年交情,你還給我來虛的!”
趙宇佯怒道:“平日裏就數你主意最多,趕緊來點幹貨,弄那麽多的彎彎繞繞像個娘們!”
孫青給趙宇做了十多年的副将早就習慣了他的說話方式,也不以爲杵,眼睛一轉便開口說道:“大人,以屬下愚見,這吳家堡卻是不能留了!”
趙宇不動聲色的挑了挑眉毛,笑道:“繼續說。”
“私自募兵、刺探軍情,單這兩條,便是抄家的大罪。咱們不知道也就罷了,如今知道了,要還像以前一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一旦他們犯了事,咱們河東郡總會落個督查不利的罪名,可他們的小命哪裏有大人的名聲重要?所以屬下認爲,這吳家堡是留不得的。至于損失的那些孝敬...”孫青嘿嘿一笑,對着趙宇拱了拱手。
“隻要大人還在這位子上一天,難道還缺他們家的孝敬不成!”
一席話說得趙宇渾身舒坦,臉上的褶子裏都挂着笑紋,想來還是跟着自己的老人用着順手,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
“老孫啊,還有一點,你要記得,那吳家堡的人對我們的事情知道的也不少,打蛇不死反被其咬,我不想無辜牽扯出太多事來。”
見趙宇心不在焉的做了補充,孫青馬上會意道:“前陣子有一隊屯兵無故失蹤,我想肯定是他們在吳家堡發現了什麽,才被滅的口,屬下這就帶兵前去緝拿。這吳家堡真是大膽包天,不但私自募兵、刺探軍情,而且竟然敢殘殺屯兵,這是想要謀反啊!足夠誅九族了!好在大人明察秋毫,及時發現,直接将亂黨盡數擊殺。按例這是戰功啊,屬下在此先恭賀大人了。”
“恩,去吧,你辦事,我放心。”
趙宇滿意的點點頭,便揮手讓孫青退下。
“吳雲雄啊吳雲雄,你倒是生了個好兒子,爲了些許小利,竟然連親生老子都能出賣,這樣的人我是萬萬不敢用的,等到了陰間你們再去糾結誰做家主吧。”
就在孫青整頓人馬打算出發的時候,一名郡守府的丫鬟急匆匆的走到了柴房門口,左右顧盼了一番,确定無人跟随,這才走了進去,不多時,一隻雪白的鴿子撲撲啦啦的從柴房的破窗騰空而起,徑直飛入了雲霄。
對付一個泥腿子似乎沒有必要大動幹戈,孫青沒有帶太多的人馬,隻領了自己麾下的百名親衛就出了郡城。
沿着官道一路向西,似乎沿途的行人照比往日少了許多,大風卷着塵土肆意的在隊伍中來回穿梭,細小的沙粒借着風勢狠狠地抽在裸露的皮膚上,貪婪的咬出了道道傷痕。
“呸!怎麽還起風了!”
孫青側着頭,讓自己的呼吸更加順暢一些,喉頭抖動,狠狠地吐了一口夾雜着沙子的唾沫,回身對着身後的衛士說道:“一會進了吳家堡,第一隊守在外面負責劫殺漏網之魚,其餘人等随我進府,郡守有令,吳家堡密謀造反,府内無論老幼!雞犬不留!”
“将軍放心,不過是些山野村夫,咱們百餘兄弟出手,定不叫他們跑了一個。”身旁的衛士緊了緊束腰,勉強擡頭向前望了望,狂風之中已經隐隐約約可以看到吳家堡的輪廓。
“加速前進!”
也許是天氣太糟,往日熙熙攘攘的堡門口處空無一人,就連收取入門費的莊丁也不見了蹤影。幾團枯草在狂風中翻滾跳躍,直到撞到孫青的腳上才勉強止步,勉強糾纏了幾下随即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撕扯成兩半。漫天黃沙的長街之上,隻有一面寫着酒字的旗幡在風中狂舞,左右店鋪門窗緊閉,窗下殘破的簸籮内不知道裝的什麽,風雖烈,卻隻能徒勞的搖晃罷了。
“将軍,門房裏沒人。”
“箭樓上也沒有人。”
聽到手下的禀報,孫青心中忽然升起一絲荒謬的感覺,吳家堡自己也曾來過,卻從未如此的荒涼過,難道是走漏了消息?仔細想想覺得又不太可能,與郡守商定之後自己就去點兵,期間并沒有什麽耽擱,就算消息洩露,那報信的人不可能比自己的速度還快。
也許是自己太過謹慎了。
“不用管他,直接去吳宅!”
孫青不再猶豫,加快步伐向堡内最大的宅子走去。
吳府不出意料的大門緊閉,兩隻碩大的紅色燈籠不斷地被狂風撥弄,發出咔咔的響聲,孫青走到門前,将耳朵輕輕的貼到大門之上——入耳的隻有嗚嗚的風聲,宅内卻是一片寂靜,宛如鬼宅一般!
輕輕抽了抽鼻子,一股淡淡的腥氣順着門縫飄了出來。孫青臉色一變,大聲命令道:“快!破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