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屋内,老葛頭滿頭大汗的站在一旁,用自己還算壯實的身子護着自家孫女,心裏默默祈禱這幾位軍爺吃飽喝足趕緊離開,雖然覺得自己有些倒黴,索性這幾位爺看起來還算講理,雖是一身秦兵的打扮,但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匪氣,也沒有對自己的孫女動手動腳,進屋之後也隻是要了些吃喝,這裏畢竟是趙境,想來他們還是有所顧忌的。
赢廣一口喝幹陶碗中的糊糊,見老葛頭戰戰兢兢的躲在一旁哆嗦,不由得笑道:“老丈放心,我們雖是秦人,但絕非無惡不作之輩,小子見您也是走南闖北的行家,不至于對我們怕成這樣吧。”
老葛頭把自家丫頭往身後拽了拽,嘴唇抖了抖,這才喏喏答道:“軍爺有所不知,小老兒雖然常在秦趙兩國之間奔走,但那也是些平靜的日子,隻要按着規矩,就不會有什麽爲難,隻是如今不比往日,兩國交戰,這邊境上也就不太平,亂軍過境什麽都有可能發生,小老兒家裏就這麽一個孫女,各位軍爺饒命啊!”
老葛頭說着膝蓋一軟就跪到了地上,後面的丫頭拽着爺爺的胳膊,連忙跪在了爺爺的身邊,大大的眼睛裏滿是淚水,卻因爲害怕使勁的忍着,生怕惹出了什麽禍事。
赢廣趕忙起身一把扶起了老葛頭。
“老丈,你這是作甚,我們也不是那些亂兵流寇,不會難爲你的。”
說完就要從腰間摸些銀錢,哪成想這一路拼殺,衣服早被劃的破爛,赢廣摸了半天也就找到幾枚鑄币。
赢廣尴尬的撓了撓頭,說道:“身上隻有這麽多,怕是不夠支付吃的這些飯食,我身上的鑄币雖然在你趙境無法流通,不過老丈你經常在秦趙邊境行走,想來也是能花出去的。”
說完就要将手中鑄币塞到老葛頭的手中。
老葛頭心道:“你們吃點東西倒是小事,隻要别傷害我們就好。哪裏還敢收你們錢!”當下一臉的驚懼,伸出雙手說什麽也不敢接。
赢廣見狀也隻能苦笑,伸手扶着老葛頭,盡量放緩了語速說道:“老丈,這錢你還是收下,我有些話要問你。”
老葛頭見赢廣面目清秀,并不像那幾名漢子那樣的兇神惡煞,這才大了些膽子,問道:“不知道将軍有什麽要問的,小老兒一定知無不言。”
“我與我的部下想回到秦國去,不知道老丈可有辦法。”
聽了這話,老葛頭略微想了一下,便連連搖頭。
“将軍你有所不知,小老兒能夠回來,運氣的成分大了一些,我賭的就是遇見巡兵也不會爲難我這個老頭。可你們不一樣啊,打遠一看你們的服飾,就知道你們是秦兵,要是有人通知了巡守,你們是萬萬走不脫的。”
“這樣啊...”聽了次話,赢廣也有些撓頭,自己的老娘還在鹹陽,雖然有墨印照顧,不用擔心安危,可一旦聽說自己消失在了亂軍之中,那心中定然如刀割油煎一般。可是如果強行離去,風險又太大了些。
見赢廣一時不能抉擇,典軍在一旁悶聲道:“要不我們換上尋常百姓的打扮,繞路回秦?”
“不行,不行。”聽了典軍的話,老葛頭連忙搖頭說道:“先不提這邊境封鎖的有多嚴密,單是你們這身殺氣,就扮不了尋常百姓,當兵的氣質是藏不了的。”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俺們還要在這住下不成?”
敖烈心思直,聽來聽去也沒有什麽回秦的辦法,實在忍不住了,便咧開大嘴問道,那大嗓門倒是吓了老葛頭一跳,連着背後的丫頭又往後縮了縮。
“住不得,住不得啊,小葛莊是邊鎮,常有趙兵路過,一旦被人發現,小老兒一家可就...”
老葛頭聽了敖烈的話,眼淚差點下來,腿一軟,又要跪下。
赢廣連忙一把扶住,回頭瞪了敖烈一眼,口中勸慰道:“老丈勿用當真,我那屬下性子憨直,想什麽說什麽,不過我們确實不能在這久留,還得麻煩老丈幫忙找幾身衣服。”
“這倒是使得,我那兒子早年從軍,爲趙國征戰了多年,最後死在了戰場上,上官随便給了倆錢就不再來了,剩下小老兒帶着孫女勉強過活,他的衣服除了那兩位,應該都能穿的。”
聽說他們要走,老葛頭這會答應的倒是痛快,還額外的多說了幾句。
赢廣笑着謝過了老葛頭,就讓他進了裏屋去找找,回頭見那丫頭還怯怯的站在一邊,便笑着問道:“小丫頭,你叫什麽,今年多大了?”
丫頭見赢廣自始至終都挂着笑臉,那些兇悍的漢子在他身邊也都是規規矩矩的,心裏對他倒不是那麽抗拒。
“我叫秀兒,今年滿十四。”
那細聲細氣的話語比蚊鳴大不了多少,赢廣點了點頭,溫言道:“不用怕,我們不是壞人,諾,這個給你。”
原來典軍等人剛才又湊了湊,勉強湊了點鑄币出來,這會都交到了赢廣的手上。
“我們吃了你家不少東西,這些錢你收好,否則等我們走了,你和爺爺吃什麽。拿着!”
聽到赢廣命令的口氣,秀兒這才接過來,臉上的氣色卻不像開始那麽緊張,嘴角也挂上了些笑紋。
“謝謝将軍!”
老葛頭在屋裏聽的真真的,見赢廣等人舉止有度,不像那些兵痞一般,便知道自己有些過濾,當下撩開門簾,抱着幾身衣服走了出來。
“将軍,衣服在這兒,你們這就換上吧,至于那身秦兵的軍服,小老兒把它們燒掉可否?”
“恩,那就辛苦老丈了。”
正說話間,忽然聽到外面一陣人馬嘶鳴!
“大軍換防,着爾等邊戶每家備軍糧一鬥,不得有誤!開門!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