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谷關下,聯軍的輔兵正在清掃着戰場,連續六日的進攻讓這些負責收尾的輔兵變得麻木:那些被弓弩射死的兵士好歹還有個全屍,碰上倒黴的,上半身被落石砸進了土裏,扣都扣不下來,最慘的是被熱油燙過的,熟透的身子根本就受不得力,隻好草草用席子裹了了事。
聽說大秦的援軍就要到了,于是今日的進攻就變得格外慘烈,六國聯軍輪番上陣,可面對秦軍不計損耗的防守,聯軍再次嘗到了失敗的滋味,除了趙軍成功登上了城牆之外,其餘五國也不過是勉強夠到城頭,雖有勇猛的戰士強行翻過垛口,但不多時屍體就會順着城頭抛下。連續一周的猛攻,到頭來隻是得到了一堆屍體,城牆還是那段城牆,人也還是那些人,兜兜轉轉,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仗打到了這個份上,任誰都沒了調笑的心思,田雨拉着一張臉,鼻子、眼睛都快擠到一處去了,能不愁麽,眼瞅着勝利無望,戰敗的黑鍋總得有人來背,當初想着統率聯軍何等風光,哪成想如今這主帥一職成了燙手山芋,一個不小心,容易讓那些大人物殺了洩憤。
楚國的孟河如今也收斂了許多,隻有真正的與秦國交手,才知道秦國的悍卒有多麽的難纏。今日看見趙國士兵登上了城牆,孟河心中不忿,便把護衛自己的裨将派了上去,想來再怎麽不濟,也能登上城牆砍殺一陣,到時候自己與李牧對話也更有底氣。
實際情況也卻如孟河所料,那裨将勇猛非常,手提一把單刀順着雲梯就上了城頭!迎面撲上來一名秦兵,裨将側身避過長戈,單刀如電,直直刺入了那秦兵胸膛!可就在他拔刀的刹那,兩側突出兩名秦兵,死死封住了他的左右,而那中刀的秦兵則順着鋒刃前突,用雙臂死死摟住了他的身子,裨将一驚,剛要掙脫,腳下卻被人拌了一下,頓時失了重心,中刀秦兵抱着他獰笑着翻下了城頭...
孟河猜中了開頭卻沒猜中結尾,隻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護衛從高高的城頭摔了下來,生死不知。罷了罷了,反正戰敗的罪責有人承擔,想來秦兵援軍一到,就是聯軍退兵之時。少了争勝之心,孟河也就不再糾纏于孰優孰劣,整個人顯得十分慵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發呆。
唯一還在考慮戰局的估計就隻有李牧一人,可惜,函谷關不是一座孤城,大秦源源不斷的援助,讓守城物資變得極爲豐富,箭矢、落石、檑木、滾油,這些東西大秦将士可以敞開用,而做爲攻城的一方,就隻能用人命去填。
“人心散了。”李牧望着帳内百态,不由得一陣疲憊,六國聯軍幾次伐秦,哪一次都是雷聲大雨點小,非是聯軍不夠強大,而是沒有破秦的決心,說得直白些,這些人已經被秦國打怕了。
“李毅,巡營的将士都安排下去了麽?”
李牧出了大帳,忽然對跟在身後的李毅說道:“多加兩隊巡營将士,同時讓斥候的搜尋範圍向後延伸十裏,秦國援軍就要到了,我不想稀裏糊塗的被人斷了後路。”
“将軍放心,我這就去安排。”
此時,函谷關内,赢廣自晌午的時候就被叫進了将軍府,直到現在還沒有出來。
“将軍,陷陣雖然精銳,可都是步卒,夜間襲營,貴在神速,一旦被糾纏住,怕是會全軍覆沒。”
赢廣用了一個下午反複制定襲營的計劃,發現幾乎沒有生還的可能。此次襲營的目的是焚燒聯軍糧草,而糧草的堆放地則是在中軍偏後的位置,旁邊不遠處就是趙國的營盤。
這幾日,趙軍的戰力有目共睹,李牧也絕非庸才,隻要營地一亂,李牧必将第一時間收縮兵力嚴陣以待。全是步卒的陷陣就算沖過了他國的封鎖,最終也必将面對集結完畢的趙軍。
“我知道很難,但我也明白告訴你,我們司馬家需要這個戰功。”
司馬徽并沒有因爲赢廣的言辭而發怒,在聽到張钊的推薦之後,他就仔細的分析過,如果想要成事,确實需要用到陷陣這樣的精兵,至于起先張钊說的什麽趁亂掩殺,那根本就是屁話,不過是給赢廣挖坑的借口罷了,所以他的要求也不多,隻要點了聯軍的糧草就行。
司馬徽知道有被利用的成份在内,也知道此行危險性很大,但和家族的利益相比,這些都變得微不足道,再說,自己也并沒有強行讓赢廣也參與行動中去,這已經是顧忌到蒙氏的面子了。
明攻是絕對不行的,看來隻能另想他法。
見司馬徽已經說的如此直白,赢廣知道,這次怕是躲不過去了,自己不怕死,但也不想死的沒有價值。
“既然如此,還請将軍調來一千輕騎,配合末将行動。”
“唔?”司馬徽一愣,顯然他并未想到這千餘騎兵的用途,下午時候赢廣分析的已經很透出,正面襲營,雖然能引起騷亂,但并不一定能沖到糧草堆積的地方。
“末将帶領百餘精銳之士提前埋伏在聯軍營地一側,三更天時,請将軍派輕騎襲營制造混亂,這時末将偷入營内,焚燒大軍糧草,隻要見到火起,輕騎即可撤離,末将也會趁亂走脫。”
司馬徽仔細想了一陣,覺得這個方法可行性确實很高,便點了點頭,應下了此事。
赢廣見狀,便起身告辭,準備回營準備夜襲事宜,剛走了兩步,忽然又被司馬徽叫住。
“張钊獻計确實有報複的成份在内,隻是我司馬家的情況...容不得我思慮太多,此次襲營,你不用親自參與,派一得力之人帶隊就好。”
赢廣恭敬地對司馬徽行了一禮,開口說道:“将軍好意,末将銘記在心,隻是赢廣身爲一營統領,怎能臨陣退縮,再者将軍也确實需要這份功勞,赢廣理應親自前往,确保萬無一失。”
司馬徽神色複雜的看了赢廣一眼,歎了口氣,便揮手讓他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