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又說回來,當兵的就是吃這賣命飯,軍令之下哪怕明知送死,也得硬着頭皮沖。于是,費昌爽快的接了軍令,也不理會帳内同僚賭氣的目光,出帳整軍去了。
城内的韓人好像放棄了城門,在這難得的間隙内,竟然沒有人來休整城門,城牆上也隻剩下零星的老弱在那裏苟延殘喘,整座城池都透着一股末路的氣息。
“咚咚咚咚!”戰鼓再次響徹大地,墨麟營做爲主攻,率先出營,盾甲護着沖錘形成了一個箭頭,直直奔着城門而去。左右兩翼各有一營輔助,架着雲梯再次攻到城牆之下。
城上落下了零零散散的碎石,絕望的拖延着秦兵的腳步,可這一切如同薄薄的紙片,在悍勇的秦兵面前被撕的支離破碎。
“轟隆!”
就在秦兵登上城牆的時候,本就搖搖欲墜的城門在墨麟營的反複撞擊之下轟然倒地,費昌帶着興奮不已的士卒第一個沖進了城内。
進城之後才發現,這外城牆與内城牆之間不過百十步距離,甕城上韓軍旗幟招展,牆頭上卻沒有韓兵守衛,沖進來的墨麟營仿佛一拳打在了空氣中,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
喊殺聲漸漸平息,所有人都在面面相觑,難道韓兵知道抵抗不住,已經撤退了?
費昌緊張的回過頭,見外城的城頭上密布的都是秦兵,身後的城門洞空空蕩蕩看不出有什麽陷阱。可是這詭異的平靜引起了費昌心底的不安,多年厮殺的經驗讓他隐隐的感覺到了哪裏不對,他必須要做點什麽。
“你們幾個守住城門,其餘人繼續攻城!”
“諾!”
就在這時隻見兩條火線從城内蔓延而出,速度之快讓人咋舌,心中的不安終于爆發,盡管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費昌還是第一時間吼道:“撤!快撤!”
可惜,一切都遲了,火線燒到了城門洞内,一塊被塗成青磚顔色的斷門石從門洞頂上墜落,死死卡住了衆人逃生的出路。除了離城門較近的幾人在第一時間逃出升天,墨麟營大部被困在城内!
費昌拼了命的驅趕着混亂的秦兵,上城牆,那裏有秦兵守護,那裏是墨麟營最後的退路!可是當另一條火線燒到城牆頂上的時候,費昌徹底絕望了。
火線引燃了藏在暗處的易燃之物,内城裏早已調整好角度的投石器将一個個灰罐子砸上了城頭。
“轟!”
罐子破碎,裏面的液體遇到明火劇烈燃燒起來,火勢迅速蔓延,轉瞬間城頭上一片火海。
凄厲的慘叫聲讓墨麟營的将士止住了腳步,費昌眼睜睜的看着一個個人形火炬或跳下城牆,或陷入火海,油脂爆裂的噼啪聲不絕,濃煙與肉香混雜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刺鼻的氣味,在衆人的胃裏掀起了驚濤駭浪,幾名入伍新兵再也忍不住,扶着滾燙的城牆嘔吐不止。
驚慌的情緒在隊伍中蔓延,當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出現在甕城城頭的時候,這種情緒達到了極緻。
“都慌什麽!”費昌站在台階上一聲大吼。
“沒有退路我們就向前沖,大秦的漢子什麽時候出過孬種!一個個像個娘們似的嚎什麽!所有人聽令,結成方陣,盾甲守護,用沖錘撞甕城城門!”
“結陣!”
“爲了大秦,給我撞!”
“爲了爹娘,給我撞!”
“爲了妻子,給我撞!”
“哈!嘿!哈!嘿!”
戰場上的喧嚣已經遠去,隻剩下墨麟營的殘軍架着沖錘在一下下的撞擊城門,城頭上的韓軍盯着城下拼命撞擊的秦軍,手上的弓弦松了松,似乎有一些不知所措。
“哼!”徐澤一聲冷哼,用手重重的敲了敲箭垛,回身向後面喊道:“火油!”
一壇壇的火油落在了秦兵的盾牌上,黏黏的,順着盾牌之間的縫隙徑直淌下,沾滿了秦兵的衣甲,年少的新兵擡着沖錘,忽然開口說道:“看這黏糊勁兒,讓我想起年關時老娘做的米糕,那味道比這個好聞多了!。”
“哈哈哈哈。”
新兵的話引得衆人一陣大笑,周圍的氣氛似乎也輕松下來,不像是在戰場,倒像是走在回鄉的小路上。
費昌擡起頭,看着逐漸落下的火箭,大笑道:“兄弟們!回家!”
......
赢廣雙目赤紅,拳頭狠狠的砸在桌上,說什麽也不願相信這個自己付出了無數心血的墨麟營就這樣沒了。
“我那時候離的城門近,僥幸逃到城外,裏面的喊聲聽的清清楚楚,他們是要回家啊...”馬老三這個鐵铮铮的漢子,說到此處也禁不住淚如雨下。
“等火息了,白将軍親自帶軍攻破外城,将衆将士的遺骸搶了出來,整個盾陣都已經燒變形了,血肉和融化的大盾混在了一起,根本分不清哪個是哪個,咱們墨麟營,太慘了!”
“後來呢。”赢廣努力收斂了下心神,沉聲問道。
“後來白将軍将宛城四面圍困,日夜攻打,整整打殘了五個營,終于拿下了甕城,徐澤父子及一幹将領被俘,然後白将軍下令...下令....”
看到馬老三猶猶豫豫的樣子,赢廣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用緊張。
“白起後來下了什麽命令。”
“白将軍将徐澤等一幹俘虜縛住四肢,跪擺在墨麟營被燒焦的盾陣前,又在每個人身上澆滿火油,活活焚燒緻死,然後命令大軍,屠城三日!撤軍之時更是将整座宛城付之一炬......”
“呼!”赢廣長出了一口氣,白起幫墨麟營報了仇,這是恩,得記。可是爲什麽撤下他的嫡系,而讓墨麟營去破城,這裏面肯定不像表面看到的那麽簡單。如果真的有人想緻墨麟營于死地,那這就是仇,得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