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翼這才在内侍的服侍下走到門前,在離台階三步的地方停下,擡頭平視着這個本應成爲自己妹夫的男子,平靜無波的問道:“前方可是赢将軍。”
官場上的廢話還是要說的,赢廣掀起面甲,恭敬的說道:“外臣赢廣見過頭人!”
見赢廣的态度前倨後恭,妘海一陣不爽。
“哼哼,誰笑到最後還在兩可之間,你最好祈禱别讓我抓住把柄。”妘海眼中閃過一絲怨毒,便閉上嘴不再說話。
“前些日子我父王遇刺,封城多日卻仍不見刺客蹤迹,如今隻有你質子府尚未搜過,所以還請赢将軍讓開大門,讓軍士搜檢一番。”
見妘翼如此說話,赢廣心中就已經将事情的經過猜出了八分,不過,這些權臣除了會勾心鬥角之外倒也有幾分運氣,誤打誤撞還真讓他們找到了真兇!
不錯,行刺格魯木的不是别人,正是暗影麾下的陸大!而最後得手的年輕太監,則是被墨印收留的荊轲!
那日接到妘翼的求援,赢廣也在積極的安排後手,可是在捋順了錯綜複雜的局勢之後,赢廣發現這是一個将妘翼推上王位的絕佳機會!而對于幹掉妘淑那個沒有任何好感的老爹,赢廣沒有任何的心理壓力。
所以墨印迅速的消失了,等到她回來之後,密室内便多了兩個人——陸大和荊轲!
荊轲自從被墨印安排進了暗影,身心便得到了極快的成長,仇恨的種子促使他不斷的學習殺人技巧,漸漸的,他眼中的神情越來越冷漠,殺氣也越來越重。後來陸大告訴他,真正的刺客在出手前就像是一塊頑石,沒有人會注意到你,身上也不會有一絲殺氣,如果荊轲繼續這樣練下去,最終隻配做一名死士!
或許他天生就是一名應該活在黑暗中的人,在聽過陸大的話之後,荊轲将自己關在房中整整三天,等到房門開啓的時候,荊轲仿佛又回到了遭遇劫殺之前,天真爛漫的笑容讓任何人都以爲他是一名人畜無害的孩童。
當墨印暗自潛回準備調集刺客的時候,無意中看到荊轲正在殺雞,那含笑眸子内的一絲冷漠讓墨印心中警兆大起,陸大對着墨印點了點頭,短短一年時間,荊轲就已經成爲了一名合格的刺客。
果然,月氏王庭内荊轲完美的完成了刺客生涯的首秀,也完成了許多知名的刺客熬盡一生都沒有做到的事情——刺殺一位君王。
隻是可惜,選擇搜查質子府就注定了那些權臣要一無所獲,刺殺之後,陸大帶着荊轲根本就沒回質子府,王庭的竈火間是個不錯的藏身之處,吃喝不愁不說,還有四方苑的夥計定期送些東西過來,他們隻等風波平靜才會混在送菜的隊伍中出來。
赢廣側過身子,讓開了質子府的大門,轉過頭對着質子府的老兵說道:“跟着這些殺才,搜檢的時候不準騷擾内宅,不準損壞器物,如果有膽敢栽贓陷害的,殺無赦!”
府内的那些百戰老兵轟然應諾,一個個目光不善的盯着就要進府的狼騎。
前廳、後院、柴棚,甚至連草垛都被長矛細細的濾了三回,随着狼騎的陸續返回,妘海的臉色也越來越黑,沒有,沒有,還是沒有。
驿長哆哆嗦嗦的拿着名冊在那些老兵殺人的目光中來回的點了兩遍,怎麽複核都沒有絲毫的誤差,當他哭喪着臉準備點第三遍的時候,憤怒的老兵一腳将他踢出了門外。
赢廣笑吟吟的看着驿長如同滾地葫蘆一般趴到了地上,用手按住躍躍欲試的青狼,自己撩起甲葉重新坐在門前台階之上,伸出手指着肥胖的妘海說道:“别以爲我看不出來,你就是那個牽頭的吧,怎麽着,搜也搜了,對也對了,是不是該給我們質子府一個說法啊。”
“哼!”妘海冷哼一聲,嘴上強硬道:“說不定你将刺客藏在了别處,我會安排人盯着你的!”
赢廣無所謂的擺了擺手,絲毫沒有将妘海的威脅放在眼中。
“赢将軍,現在沒有什麽證據能夠直接說明質子府窩藏刺客,既然如此,在沒有直接證據證明你們與刺殺有關之前,你們都是清白的,這是我們月氏對你們大秦做出的承諾。”
妘翼一本正經的對赢廣說道,既然沒有證據,那就證明不了什麽,這個結論下的理直氣壯。
見妘翼開口,赢廣也不好再繼續糾纏,面子人家給了,自己也不能得寸進尺,更何況他的老爹還真是自己幹掉的,不管怎麽說,自己都是有些虧欠。
面對面色不善的烏孫與羌族的使者,妘翼第一次強硬地說道:“你們兩國如果真的是來吊唁,我月氏心懷感激,至于烏孫提出的草場之事,我以前從未聽大哥提起過,如果你們想讓我允諾,最好是讓我大哥親自跟我說!”
轉身看了看站在門邊的赢廣,妘翼仿佛下了什麽決心。
“如今月氏朝中不穩,鬼魅魍魉四處橫行,我欲送秦質子回鹹陽以換取秦國的全力支持!自此,月氏願年年納歲,爲大秦守衛西疆!”
“頭人不可啊!”周圍權臣呼啦啦跪倒了一片,就連一向穩重的蘇依、勄木圖、木戰三人都同時跪在了妘翼身前。至于不遠處的妘海則徹底的陷入了慌亂,他沒有想到妘翼居然做的如此決絕,因爲這樣做是絕對可以獲得大秦的全力支持,不費一兵一卒就得到月氏的大片土地,妘海實在想不出大秦拒絕的理由!
哀嚎勸谏之聲不絕于耳,妘翼直直的站在那裏仿佛什麽都沒有聽到,目光始終盯着赢廣的面孔沒有絲毫的轉移。
赢廣長出了一口氣,妘翼到底是一個聰明人,他做出了對他最有利的一個選擇。
摘下銅盔,沒有理會門口的哭号,赢廣對着妘翼拱了拱手,轉身回了質子府,門栓響處,質子府大門緊緊的合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