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前的空地上已經站滿了人,在宮牆的一側倒斃的屍體被收攏到了一處,幾名軍士正在打掃戰場,好在天上連續不斷的雨水将地面的血迹沖洗的很幹淨,可是那濃重的血腥味卻不是一時能夠散盡。
城衛軍和狼騎之間留了一片空地,那裏正對着大殿正門,是提前爲太子府的人留出來的。遠處的妘吉忽然停住了腳步,擡起手,仔細的理了理自己的頭發,剛才摔倒的時候發髻有些松散,妘吉想用最完美的姿态來迎接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刻。
沾了雨水的發絲很好收攏,妘吉用手反複摩挲,感覺沒有什麽不妥,這才整了整衣甲,大步走向了台階。
台階上,剩餘的守衛隊密密麻麻的擠在一起,刀槍一緻對外,一張張年輕的臉上挂着驚恐,手中的兵器下意識的搖晃着,他們已經看不到自己的希望。可就算如此,就算面對着幾倍于己的叛軍,殘存的守衛隊裏沒有人投降,也沒有人叛變,哪怕有人因爲死亡的恐懼發出低低的抽泣,卻沒有一個放下手中的武器。
這讓自我感覺良好的妘吉很不滿,自己想象中的場景應該是自己拾階而上,王霸之氣直逼蒼穹,衆守衛紛紛丢掉兵刃納頭跪拜,瞬間乞降!可實際情況是,衆守衛雖然退守大殿,卻沒一人有繳械的意思,以至于妘吉不得不尴尬的停下腳步,再向上走,就進入了長兵刃的攻擊範圍,在出風頭與保全性命之間,妘吉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後者,自己已經是勝利者,沒有必要置身險地。
“這就是血脈的聯系麽!”妘吉羞怒的咆哮道:“我身上流着同樣高貴的血脈,你們爲什麽不肯追随我,卻甯願爲了裏面的那個老頭子去死!我同樣是你們的主人!同樣可以懲處你們的家族!”
除了稀稀落落的風雨聲,還是一片寂靜,隻有妘吉的咆哮在空場的上空回蕩。
“進去殺了那個老頭,誰做到,我就給他王爵,爵位與國同休!”
還是沒有人動,甚至在他們的眼中,妘吉根本就看不到一絲的貪婪,難道他們不知道權利的魅力麽,隻要有了權利就可以随心所欲,爲所欲爲,那滋味隻要嘗過一次就會讓人永生不忘。
“沒用的,被選入王庭守衛隊的人都是族内最忠誠的子弟,你的蠱惑對他們來說沒有絲毫的作用,因爲你能給的,我都能給!你不能給的,我也能給!”
殿内忽然傳出格魯木的聲音,兩名年輕的内侍費力的推開殿門,格魯木在一名年老内侍的陪同下走了出來。
“拜見頭人!”
妘吉夢想中的場景出現了,守衛隊的幸存者第一時間跪倒在地,甚至兩側的城衛軍和狼騎也先後跪倒在了地上,隻是他們崇敬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那個站在大殿門口的男人。
廣場上隻有自己的親衛還在站着,可是人群中已經有了一絲不安的氣氛在蔓延,親衛們面面相觑,攝于格魯木的威壓,親衛們想要跪倒,可卻又擔心得罪自己的主子,一時間交頭接耳,沒人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站起來!你們都給我站起來,我才是你們的王!”妘吉聲嘶力竭的咆哮,憤怒的馬鞭狠狠的擲向了跪着的狼騎。
可是沒用,一向對他言聽計從的狼騎仿佛換了個人,還是靜靜的跪在那,沒人亂動。
不安的感覺愈加強烈,冰冷的雨水順着發絲流進了衣領,帶着脊背陣陣發涼,妘吉不甘心的把頭轉向了城衛,前幾排的人猶豫了一下,提着刀紛紛起身,這些都是太子提前安插進城衛軍的人,是太子的嫡系,一旦太子失敗,他們都難逃一死。可是回頭看看後面跪着的黑壓壓一片,這些人心中一片冰涼,不知道一會厮殺起來,那些昨日還和自己稱兄道弟的人,會不會手下留情。
“哈哈,哈哈哈哈。”
妘吉忽然仰天大笑了起來,眼淚順着眼角不斷的滴落,似乎在發洩自己的不甘又似在嘲笑自己的愚蠢。凄涼的笑聲引起了一連串的咳嗽,妘吉連吸幾口氣,才緩過勁來,用手指着格魯木,妘吉慘笑道:“你一直都知道對不對,蘇依、勄木圖的稱病,城衛、狼騎、鑲騎的安插調動,你都是知道的!你故意看我能做到什麽程度,對不對!那你看呀,我已經做的很好了,我都已經打到了你的大殿門口!你爲什麽就不能把那個位子讓給我!!”
“做的很好?”格魯木冷笑道:“前前後後半年多,你看看你都做到了些什麽,場上站着的這點人就是你這半年多的成果?你看看你拉攏的那些文官,一個個都是些年輕位低之人,除了會寫些文章,哪一個能爲你出一謀?劃一策?将手伸進軍隊,我也默許,可你看看你用的都是些什麽人?酒囊?飯袋?淫棍?憑這些烏七八糟的人你也敢逼宮?也敢自稱做的很好!”
格魯木的話字字誅心,妘吉步步後退,最後腿一軟一下子就坐在了積水之中,太子親衛連忙将其扶起,後邊的幾人甚至丢下了兵器跪倒在地,如此情景之下,妘吉終于瘋狂。
“你們以爲他會饒過你們麽,跪下就等于送死!況且我還沒有輸!我還有後手!還有後手,想活命的給我殺!”
妘吉說的沒錯,開弓沒有回頭箭,這些人已經沒有了退路。城衛軍率先動手,轉身與往日的袍澤殺在了一處,白甲的太子親衛保護着妘吉向北門沖去,程坤控制着城門,隻要沖出去,就有了一線生機。
格魯木沒有動,王庭守衛隊也沒有動,現場有狼騎處理就已經足夠。眼看着叛軍狼狽逃出了王庭,這場妘吉自導自演的鬧劇終于落下了帷幕。
就在衆人忙着追殺叛亂的時候,異變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