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陽城内愁雲慘淡,魏冉與範睢的鬥法已經到了白熱化,朝堂上互相攻讦,朝堂下虛與委蛇,什麽白的黑的明的暗的,各種手段層出不窮。平日裏一個個貌似敦厚,正直不阿,卻不知在這些面具的背後都是些帶着笑臉捅刀子的高手。
本以爲有宣後做靠山,魏冉再怎麽不受昭王待見,也不至于輸的太慘,所以魏冉的那些弟子門生嚣張依舊,絲毫不知收斂,天天以打擊範睢黨羽爲樂事,今天彈劾張家,明日威脅李家,拉攏了一群人之後就跑到大殿上替魏冉喊冤。再看根基不深的範睢,宛如一隻飽受欺淩的野狗,對相府一系的挑釁視而不見,任其黨羽被一一挑落馬下。
當看到自己的忠犬瘸着腿偷偷的低聲嗚咽時,蓄勢已久的昭王終于出手了,範睢這隻瘋狗一下子成了攜着雷霆的哮天犬,不但将當初的羞辱盡數返回,還狠狠的在魏冉的軟肋上咬了一口,當範睢決定徹底清洗文官系統的時候,昭王收手,這場秦庭的風波最後以魏冉上書告老而結束。
秦國的商隊将範睢得勢的消息傳遞到了月氏,并且有人暗暗通知墨印,從今天開始,秦國将要放松對月氏的貨品限制,陸續會有一些重要的貨品流入到月氏王城,幾經易手之後會進入到質子府。
“墨印,你的商隊能不能帶出一些武器?”赢廣和墨印正在吃飯,聽墨印說了這個消息很是高興,不過片刻之後又開始撓頭。“許斯邪已經來過幾次消息,他已經在天岷山站住了腳,日常的用度靠着劫掠羌族小部落還可以維持,隻是武器損耗的厲害,非常需要補充。”
墨印喝幹小盆裏的湯,慢慢的起身,反手扣着手指,大大的伸了個懶腰,曼妙的身段在赢廣面前一覽無餘。
見赢廣直愣愣的把一口飯塞進了鼻子,墨印笑道:“你且放心,武器雖然不多,但總能弄出一些,讓許斯邪省着些用,商隊多跑幾次也就行了。到是你,多大的人了,竟然能把飯塞進鼻子裏。”
赢廣腆着臉,趁機握住墨印的手,咧着嘴說道:“也是怪了,在這月氏,妖娆的胡女我見的多了,也就沒什麽感覺,可偏偏對你沒什麽抵抗力。”
看見沒,這就是手段,要知道情話可以說的直接,也可以說的婉轉,必須得因人而異!對于墨印這樣自幼接觸軍事訓練的奇女子,那還是直接一點好。如果赢廣說些拐彎抹角的含蓄情話隻會被墨印一巴掌呼到牆上扣不下來。
難得兩人獨處一會,見時間還早,赢廣拉着墨印的手打算繼續調戲一下良家小娘子,暧昧的氣氛剛剛濃烈了一些,就聽見外面傳來了一聲不合時宜的咳嗽。
墨印瞬間抽出了自己的手,赢廣苦惱的一回頭,就看見封莊那張粗犷的大臉,賊眉鼠眼的在窗口晃來晃去,見赢廣看向自己,急忙就要開口說話,可話頭剛到嘴邊卻又縮着脖子生生咽了回去。
渾身殺氣的墨印慢慢的走到窗邊,笑着問道:“你剛才都看到些什麽呀?”
“沒,沒什麽。”封莊臉上挂着招牌的賤笑,縮頭縮腦的陪着笑臉。“最近練功練的精進了許多,聽說有一門千裏傳音的功夫不錯,小的就自己琢磨着練了些,沒想到還真略有所得,咳嗽聲的穿透力已經能達到一箭之地,小的過來的時候一直練功來着,剛剛到,剛剛到,什麽都沒看見。”
“哼!”墨印懶得搭理他,知道他來找赢廣定是有事,便背着手去了前院。
直到墨印的身影徹底不見,封莊才長出了一口氣,急急忙忙的對赢廣說道:“将軍,我剛從木烏澤那裏回來,她告訴我一個消息...”
“等等!”赢廣忽然打斷了封莊的話,目光警惕的四處打量了幾眼,悄聲對封莊說道:“進屋!”
兩人進入屋内關了房門,封莊這才小聲說道:“上午的時候我翻牆偷偷進了小澤的閨房,一進屋就見她兩隻眼哭的像桃核一樣,老封的脾氣将軍你是知道的,我以爲有人欺負她,當場就要暴走,她死命拉住我,說是她爹不同意她和我接觸。要知道她爹當初并不讨厭我,甚至抓住我翻牆頭也不過是叉出來,罵了幾句了事。而且木戰是王城内出了名的心疼閨女,隻要小澤提出的要求,就沒有不做到的。這次忽然變臉,我總感覺不太對勁。”
赢廣沒有說話,低着頭來回的踱着步。封莊坐在一旁看着赢廣不停變化的臉色不敢吭聲。走了幾圈,赢廣忽然停住腳步,對封莊說道:“你安排個可靠的人,去找宰祀府的門房,就說明日赢廣請他們家蘇公子在四方苑吃飯!”
聞到了緊張氣息的質子府迅速的活動了起來,一些不起眼的小商小販收拾起了攤子拐到了旁邊的巷子内,通過這些四通八達的巷弄,沒有人知道他們會去哪裏。
戰軍府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而在平靜的表象下,戰軍府的主人正在焦慮的拽着頭發,王庭密室内的對話,如同魔咒一樣不斷的在耳邊回響。
“木戰,封莊确實是一員難得的猛将,可是他畢竟是秦人,雖然眼下我們與大秦結盟,但這隻是權宜之計,大秦吞噬的本性是不會變的,當他吞下東面和南面的國家,目光遲早會落到我們的身上,因爲北方的匈奴居無定所,而我們就變成了他們最佳的選擇。
狼騎和鑲騎是我們月氏最勇猛的戰士,也是我們最後的底牌,封莊是秦人,我們不能讓他洞悉我們的底牌。木戰你想想,如果烏澤嫁給了封莊,一旦兩軍對戰,你應該如何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