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格魯木并沒有反對,赢廣繼續說道:“我相信羌族真的派出了使者,任誰知道自己的敵人來遊說自己的盟友都不會無動于衷,那麽真正的羌族使團在哪呢?我想爲了穩妥,冒充秦國使團将羌族使者滅口是個不錯的選擇,甚至還可以放一兩個活口回去,這樣一來就算被識破,也有暴怒的羌人随後而來,無論怎樣,這個黑鍋我們秦人都背定了。”
“就算如此我也沒有覺得與秦國結盟對月氏有什麽好處。”格魯木冷冷的說道:“我隻記得在榆中城下你讓我月氏勇士流盡了鮮血,如果你還不能說服我,我不介意将你送到羌族以換來羌族的友誼。”
話一說完,衆多衛士将矛尖對準了赢廣等人,剛才季離在衆人眼皮底下輕易脫身讓庭衛顔面盡失,這會隻要赢廣等人稍有異動,衆衛士就會毫不猶豫的出手。
赢廣并不急躁,絲毫沒将周圍的衛士放在眼中,依舊不急不緩的說道:“先不提楚國是否已暗中與羌族結盟,這羌族一統草原的野心路人皆知,與他結盟無異于與虎謀皮,既然如此,頭人爲何不選擇與對草原無意的秦國結盟呢?”
格魯木搖了搖頭,俯視着赢廣說道:“秦使是明白人,我也相信你說的是事實,但是你就準備空口白牙的用一些虛無缥缈的東西來說服我麽?如果真如你所言,我想羌族的大軍已經在前往我王城的路上了,我又憑什麽用月氏勇士的鮮血保護你們不受羌族的威脅,就憑你的一句話麽?”
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格魯木望着赢廣的眼睛,平靜的說道:“最後一次機會,秦國的使者請讓我看到你的誠意。”
赢廣無奈的長歎了一口氣,昭王派自己出使分明就是想借刀殺人,怎麽可能給自己足夠的籌碼,如果信口雌黃恐怕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揭穿吧。前有狼後有虎,兩邊是懸崖,自己倒底是走上了一條絕路,小田兒有蒙沖老侯爺罩着,想來不會有事,小墨兒以前與季離交過手,要不是她悄悄遞給自己布條揭露了季離的身份,自己才不認識這個長的如此深刻的奇葩,所以這季離都能逃出去,小墨應該也沒問題。
想到這兒,赢廣暗暗打了一個手勢,示意突圍,墨印臉色大變,這是讓自己走的意思,難道他不準備走了麽?芳心大亂,不知如何抉擇,這個冤家怎能如此狠心,竟然讓自己獨生!罷了罷了,要死就死在一處吧。墨印暗自提氣,準備一旦發難就帶着赢廣直沖宮門!
就在這時,黃雲忽然咳嗽了兩聲慢吞吞的走到前面,對格魯木施了一禮,用那獨有的陰郁嗓音說道:“老奴乃是昭王身邊近侍,老奴臨來前大王曾有交代,隻要月氏願與我大秦結盟,大秦願派一王子入月氏爲質,另願迎娶妘淑公主爲我大秦太子妃,月氏王族也可以娶大秦任意公主爲妻!”說完從懷内取出一封絹旨交給了格魯木的内侍。
此話一出宛如晴天霹靂一般,赢廣整個人都懵了,秦王嫁公主他管不着,秦王子爲質他也管不着,可是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妘淑,現在秦王要把妘淑嫁給自己的兒子,一個還不到十歲的小娃娃,憤怒、悲傷、無助各種滋味交織在一起變成了昭王那充滿嘲笑的面孔,在嘲笑赢廣的不自量力,嘲笑赢廣的癡心妄想,嘲笑赢廣的實力弱小。
格魯木反複思量了很久,這才開口說道:“請秦國使臣去驿館休息,明日商定兩國結盟事宜,另外秦國公主、王子抵達之日就是妘淑出嫁之時。”
“萬萬不可!”赢廣急忙喊道,沒想到另有一人和自己一同出聲。赢廣回過頭去,見一名年輕人急急的站了出來,直接跪倒在了地上。旁邊的蘇依大急,一巴掌打在了年輕人的臉上,大怒道:“這裏哪有你說話的地方,還不給我出去!”
那年輕人倔強的昂起臉,紅色的指痕清晰可見,任蘇依如何拖拽就是不動,目光死死的看着高台上的格魯木,悲憤的說道:“小臣不敢多言,隻求頭人收回妘淑出嫁的旨意!”言罷以頭觸地,砰砰作響,轉眼間額頭已然青紫,淡淡的血色迸出,沾在潔白的石闆上猶如鮮花怒放一般。蘇依一下子跪在年輕人身邊,大聲說道:“犬子無理,還請頭人贖罪。”
格魯木長歎一聲,揮手讓他二人起身,望着蘇宇晏說道:“宇晏,你對妘淑的情義你父親已經對我說過,不過昭王的信上說的清楚,迎娶妘淑公主。國家之間無戲言,既然決定就要做到,況且秦國遣子爲質,可以說顯示了最大的誠意。别的話我就不多說了,退下吧。”
見赢廣還要說些什麽,格魯木擡手打斷了他,說道:“我剛看了秦王的絹書,赢統領你就不用回秦國了,就在這裏等待質子的到來,從今天開始你就不是秦使而是質子家将,一會我會安排一下質子府的府邸,你帶着你的人直接去那裏吧。看在淑兒的面子上提醒你一句,不要想着反抗,黃大監有着先斬後奏的權利。好了,都退下吧。”
回到驿館,赢廣呆呆的如同行屍走肉一般,自己設想過所有的結果,卻萬萬沒有料到事情會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蒙田變成了送婚使,黃雲變成了太子府内監,墨麟營的兵權被上交,自己的嫡系跟着自己倒黴,都成了質子家臣,自此不得诏不得返還。
父親的仇還未報,妘淑也要嫁做人婦,自己所有的努力都付之東流,赢廣忽然間覺得老天一直在玩弄自己,讓自己在死人堆中撿回一條命,就是爲了把自己的心血一朝粉碎在自己面前!然後狂笑着給自己一記響亮的耳光!
“啪!”臉上火辣辣的疼,赢廣猛地回過神,映入眼簾的是墨印那憤怒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