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娘親有繼續上升高度的趨勢,赢廣連忙岔話道:“明日兒子就要啓程,這天氣乍暖還寒,娘親還要多多注意才是。”
果然,此話一出,繡姬滿肚的牢騷頓時化作離别的思愁,從旁邊的包袱内摸出兩雙布鞋,摩挲了一陣,又比了比兒子的腳掌,歎了口氣道:“按照往常的樣子做,沒想到卻小了些,恐怕是穿不上了。”
赢廣一把搶了過來,塞到自己懷裏,笑道:“此次出使,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帶在身邊就如見到娘親,心裏暖的緊。”豎起耳朵仔細的聽了聽,見門口墨印朝自己點了點頭,赢廣這才接着說道:“如果哪天墨印的手下拿着這塊令牌來見娘親,娘親萬不可起疑,直接跟着走就是。”說完翻出了當初墨印給他的那塊青銅令符,交到娘親的手裏。
繡姬知道兒子如此交代,肯定事關重大,接過令符仔細端詳,牢記在心之後才交還赢廣,道:“娘親知道你不會無端端的闖禍,你就安心辦事,不用擔心家裏,做娘的萬不會拖了兒子的後腿就是。”
赢廣佯怒道:“娘親說的哪裏話,哪有兒子嫌棄娘親的道理。”
繡姬笑着打斷了赢廣的話,扶着兒子的面孔仔細端詳,仿佛要牢牢的刻在腦子裏一樣,又喊過墨印,叮囑她要照顧好赢廣,這小子缺乏管教,打小就沒讓人省過心,讓墨印不要與他置氣雲雲。
這在鹹陽的最後一日,就在繡姬的叮囑聲中結束。次日清晨起了薄霧,空氣中帶着濕冷,赢廣怕娘親觸景生情,一行人早早的出了門,馬車的吱紐聲在寂靜的早晨傳的很遠,誰都沒有注意到一名婦人在丫鬟的攙扶下,依着門框,望着那搖晃的馬車暗暗流淚,直到馬車消失在了霧中,那車軸的吱紐聲再也聽不到了,可那婦人還在癡癡的望着兒子離去的方向。
入城的時候悄無聲息,離城的時候也是無人送行,滿朝文武都知道,赢廣此去必死,誰也沒有興趣與一個将死之人結交,更何況此人明顯不受大王待見,别人唯恐避之不及,就更加沒人願與其有些牽扯。
服過解藥的赢廣躺在馬車中,對墨印能夠瞞過太醫的手段很是驚奇,墨印被他問的煩了,索性就把期間的藥理說與他聽,哪知道沒說多久,就聽見赢廣發出了均勻的鼾聲,感情自己那絕不外傳的醫術在他那裏隻有一個助眠的作用一般。氣的墨印揮起了巴掌,可看到赢廣那如同孩童般的睡姿,落下去的時候就少了九成的力道,輕輕的印在了赢廣的臉上,摸着那有些紮手的面頰,墨印臉色通紅,卻又舍不得放下,一顆小兒女的心思不足與外人道。
回鹹陽的時候是走的越慢越好,這離開的時候卻是能有多快就走多快,一行人除了必要的休息,其餘的時間都在趕路,一路上暗中監視的人還以爲赢廣是着急赴死一般。
遠遠的看到了榆中的城牆,安排親衛快馬進城通報,一行人的速度終于慢了下來。赢廣帶罪出使兩族的消息早早的就傳到了榆中,羌月兩族認爲這是秦國服軟的表現,索性趁坡下驢,各自帶軍撤回了草原深處,隻留下百餘人的押送隊伍。在他們看來,赢廣不是秦使而是犯人,到時候隻要把刑具一上,這大秦的臉面可就徹底丢光了。
赢廣還沒進城,就見前頭塵土飛揚,卻是蒙田帶人前來接他,跳下馬來,蒙田見到笑眯眯的赢廣,不緊氣道:“你怎麽還真回來了,不知道那些蠻子想要把你挫骨揚灰麽!”
見蒙田非但沒有疏遠自己,反而還替自己擔心,赢廣心裏高興,嘴上卻不饒人:“蠻族而已,還能把我做成什麽大菜不成,他們就隻會一個燒烤罷了!”忽然湊到蒙田的耳邊,小聲說道:“再說了,我不還搶回來一名端莊秀美的蠻族公主麽!”本以爲這麽小的聲音能逃過墨印的耳朵,就見墨印的耳朵動了動,啪的一聲将手中的鞭子甩了個空響。赢廣脖子一緊,蒙田更是闆起了面孔,說道:“不好,附近有殺氣!”
兩人笑鬧了一陣,看到赢廣毫不在意的樣子,蒙田就知道事情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麽簡單,既然當事人都不怕,自己索性把心放到了肚裏,引領着赢廣一行人進入了榆中城。
蒙田的想法簡單,自己兄弟的事就是自己的事,隻要兄弟沒事就好。蒙武的想法卻要成熟得多,朝堂上的那點事,蒙老爺子看得清楚,早早就交代了蒙武,畢竟是蒙氏麾下,而且離得鹹陽又遠,讓蒙武在權利範圍内照顧一下也是應有之意。
對于蒙氏一族,赢廣還是心懷感激的,随着蒙田來到了内宅,蒙武一身便裝坐在堂上,赢廣一看這個架勢,也就沒行軍中之禮,而是行了個晚輩禮,坐到了蒙武的右手端,蒙田坐到了他的對面。
蒙武對待赢廣就如對待族中子侄一般,沒有廢話,而是直奔主題,“此次出使,你可有把握保住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