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大家沒想到的是,前幾戰碌碌無爲的王維這幾日似乎轉了性子,像吃了某種補藥一樣變得格外的神勇,一直帶着親兵拼殺在第一線,更是數次打退了墨風的進攻。一時間衆偏将議論紛紛,道是這王維莫不是在軍中憋的狠了,拿這些楚軍洩火不成。想要戴罪立功,也不用表現的如此拼命啊。這下倒好,倒是多了不少拼殺閑暇時的談資。
王維要是知道大家的想法,少不得痛哭流涕,我隻是想出人頭地而已,至于過程反倒不重要了。
轉眼之間,楚軍已攻城五日,結束了一天的攻殺,楚軍如往常一樣退去,遠處的營帳炊煙袅袅,相繼亮起了燈火。
赢廣回到墨麟營的駐地,與典軍幾人互相脫了铠甲,火頭軍送上了兩筐面餅和一大盆方子肉,幾人圍在桌前剛剛坐定,就見一個親兵面色古怪的跑了進來。
“啓禀統領,王維王偏将來訪。”
衆人一愣,張朝說道:“這王維除了将我們坑在汝水之後就再無什麽交情,怎麽今天巴巴的來找我們?”
衛東點點頭,許斯邪接過話頭,道:“非但沒什麽交情,反而因爲典軍擒将的事落過他的面子,雖然這幾日這厮像吃了某種補藥一樣兇猛,估計他的肚量也沒變多少。”
典軍說道:“那補藥吃的再多關肚量鳥事!根本就不是一個地方,怎麽能補到一起去!再說老子就從來不用補藥,一樣兇猛!”
衆人禁不住一陣大笑,赢廣笑道:“好了,好了,人家大小也是個偏将,這樣的混話屋内說說就好,出外都給我收斂着點,走吧,看看這王維葫蘆裏買的什麽藥。”
衆人來到駐地議事的軍帳,隻見那王維正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不緊不慢的喝着水,見赢廣進來,王維連忙起身,拱手笑道:“今日軍務繁忙,倒是沒來恭賀赢偏将高升,罪過罪過。”
“哪裏哪裏,王偏将客氣了。快請坐,快請坐,那個誰,趕緊給王偏将沏茶,上什麽白水啊。”
衆人看着赢廣在那虛僞的客套,都肩膀一抖一抖憋着笑,忍的那叫一個辛苦。
“不用麻煩,不用麻煩,實不相瞞,我這次來是有事相求啊。”王維抖了抖面皮,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假笑。
“哦?請王偏将說來聽聽。”
“是這樣,近幾日連日苦戰,我麾下減員嚴重,今日輪到我部巡城,那個,人手不足啊,想向赢偏将借支人馬幫忙巡視一下。”
“這個,私下換防恐怕于法不和吧。”赢廣摸着下巴沉吟道。
“不妨事,不妨事,主要的巡城任務還是由我部完成,你們隻需要提供一支人馬,保證有足夠的巡城人數就行。”
許斯邪上前一步在赢廣耳邊低語道:“統領,白天兄弟們拼殺的都很辛苦,晚上要是再去巡城,恐怕明日都沒什麽精神作戰了。”
赢廣擺了擺手道:“不礙事,既然友軍開口,廣自當幫忙,今夜我親自帶兵巡城。”
王維大喜:“多謝赢偏将高義,在下這就告辭了。”
“王偏将客氣,張朝送送王偏将。”
張朝上前一步撩開帳簾道:“王偏将,請!”
“留步,留步。”王維出了營帳,回過身拱了拱手,笑眯眯的走了。
赢廣坐在軍帳旁邊的椅子上陷入了沉思,衛東在一旁說道:“統領,我怎麽感覺不大對勁?”
赢廣冷笑道:“何止不對勁,簡直就是大有蹊跷!”
許斯邪奇道:“統領,既然感覺不對,爲什麽還要答應他!直接拒絕不就完了。”
“那樣不成,他這樣明面上耍手段,我們都能應付,見招拆招。如果不答應他,讓他背地裏下黑手,那才是防不勝防。”
赢廣一拍桌面,命令道:“我與典軍帶一百親兵去巡城,腰刀,長矛,鬼面盾一律配齊。許斯邪通知全營,夜不卸甲,一有風吹草動立刻集合!”
“是!”
與此同時,楚軍的帥帳之中,各路将官齊聚,呂素山端坐在中央帥椅之上,望着下面交頭接耳的各路将官,清咳了兩聲,道:“這個時候叫大家過來肯定不是請大家吃飯!”
下面衆将官“哄”的一聲笑了起來。
“如果讓我請,也不是不可以,我要到對面蒙武的府上請大家夥吃飯,如何啊?”
話音剛落,滿堂将官面面相觑,心道:“呂帥今兒是怎麽了,無端端的怎麽說起了胡話?”隻有墨古低着頭,一臉的平靜。
“這幾天借着攻城,我們與城内的内應取得了聯系,今夜他将打開城門,放我軍入城!”
還沒等衆人消化,呂素山又丢出了一個重磅炸彈,轟的衆人是外焦裏嫩。
“墨古聽令!”
“末将在!”
“你在我親衛中挑選二百人,悄悄摸到城下,城門開啓之後你要給我牢牢的釘住一柱香的時間!能做到麽!”
“末将領命!”
“呂毅聽令!”
“末将在!”
“命你部騎兵在一柱香的時間内沖入城門,進城之後隻管放火絞殺,能做到麽?”
“末将領命!”
“其餘衆人率各部依次跟上!我在城中請大家喝酒!”
“是!”
冰冷的夜風吹的人渾身發寒,四周也如往常一樣寂靜無聲,入耳的隻有旌旗獵獵。
赢廣與典軍帶着全副武裝的親兵走在城内的街道上,頭半夜無事,後半夜的瞌睡陣陣襲來,衆人都很有些疲憊。
“王維這厮定是拿我們沒辦法,才想出這麽個馊主意捉弄我們!”典軍嘀咕道。
“如此,反倒好了,起碼證明他無法對我們造成威脅,隻能惡心我們一下罷了。”赢廣笑道。
轉過街角,來到了城門正對的街道上,遠遠望去城門洞裏空無一人,而上次巡視到這兒,裏面明明是有人的。
肯定不是怕冷躲起來了,秦國地處西北,民風彪悍,絕不會因爲區區寒冷而開小差!
“有情況!全軍戒備!”
赢廣一擺手,衆人紛紛亮出兵刃,擺出沖鋒陣型向城門沖去。
就在這時,吱嘎嘎的絞鎖聲音打破了夜的沉寂,厚重的包鐵城門正在緩緩打開,外面一片密密麻麻的黑影,随着城門的開啓映入衆人的瞳孔!
“敵襲!”
安排幾人四處高喊示警,赢廣帶着典軍和親兵沖向了城門,此時,誰掌控了城門,誰就決定了秣陵關的歸屬。
“盾!”
典軍手提半身高的鬼面盾,與前排的秦兵一起,在城門洞的狹窄空間内,與楚軍重重的撞擊在了一起,典軍人高馬大将對面的楚軍生生撞飛,撞倒了好幾個人。
“落!”
前排的秦兵将盾牌重重的斜插在地上,用自己的身體和盾牌形成了一個三角,後面的槍手順着縫隙向前方亂刺,瞬間就放倒了一片。
至此,以典軍爲箭頭的錐形陣将城門洞堵的嚴嚴實實,水洩不通!
典軍一面揮着斧子亂砍,一面高喊:“老赢,快關城門!兄弟們頂不了多久!”
城樓上,赢廣看着絞鎖的轉輪臉色慘白——守衛這裏的士兵屍橫遍地,絞鎖被砍成幾段,轉輪被砸的粉碎……有内奸!而最可怕的不是内奸,而是城門關不上了!
遠處傳來了陣陣腳步聲,墨麟營早有準備,故而反應的最快,最先趕到了城門處,赢廣面色鐵青的走下城樓,一言不發的趕到城門洞處,高聲喊道:“援軍已到,死守城門!”
城内将軍府,蒙武帶着親兵沖出府外,看着外面亂成一團,不由得大怒!
“今夜誰負責巡城!”
身邊親兵答道:“是王維,王偏将。”
“讓他滾過來見我!”
親兵猶豫了一下,說道:“北門守軍剛剛來報,王将軍帶着千餘部下,出城去了!”
蒙武一陣搖晃,“王維,我要扒了你的皮!現在城門處誰在阻敵?”
“是墨麟營統領赢廣!”親兵降低聲音道:“赢偏将說,城門絞鎖讓人破壞了。”
“告訴他!無論如何也要守住城門!讓匠作營運送大石,把城門給我砌死!”
蒙武縷了縷頭緒,“讓銳鋒營上城頭,讓健銳營帶着城防弩去支援赢廣!快去快去!”
安排完畢,蒙武剛要上馬,忽然感覺地面在微微顫動,蒙武猛地推開身邊的親兵,匍匐在地,耳朵緊貼着地面,乎地臉色大變,咆哮道:“讓匠作營加快速度!城防弩馬上到位!有騎兵!大批的騎兵!
與此同時,以典軍爲箭頭的軍陣已将門洞清空,跟随的親兵已十去七八,層層疊疊的屍體鋪滿了城門洞,腳下盡是黏黏的血水。墨麟營衆正在想辦法關上城門,就聽見城外突然響起了隆隆的雷聲!
有個眼尖的秦兵忽然尖叫道:“騎兵!大楚騎兵殺來啦!”
一時間城門下亂成一片!
“都聽我說!”赢廣一聲大吼“我們已然無路可退,你們認爲自己跑的過騎兵麽?你們想讓自己的姐妹被楚兵侮辱麽!大秦隻有戰死的漢子!沒有逃跑的懦夫!”
“典軍,張朝何在!”
“末将在!”
赢廣站在墨麟營前,大聲喊道“盾!”
“盾!”
“守!”
“諾!”
“墨麟營前進!”
跨過一具具屍體,墨麟營的官兵擠滿了城門,人與人緊緊的挨着,努力靠得更緊一些。
“落!”
盾牌拄地,長矛探出!墨麟營用他們的身軀生生鑄成了一道血肉長城!
赢廣在人群中喊道:“墨麟營全體都有!”
“戰!戰!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