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也沒什麽心情看書,隻是坐在窗邊、心不在焉的一張張翻閱,專機平穩滑上跑道、一陣加速後拉起爬升的過程,都被姑娘感受的一清二楚。
an-24pb,螺旋槳動力的小型客機,從哈巴羅夫斯克到北京的旅程,大概要好幾個小時,速度與航線規劃都占一部分原因;旅程剛剛開始,不經意間擡頭俯瞰,夜幕籠罩的哈巴羅夫斯克近郊區一片燈火闌珊,夜間燈光管制顯然已經取消,從夜空中看向蒼茫大地上的一片片星星點點亮光,年輕的姑娘雙眉微展、睫毛輕顫,她下意識的擡手攏一攏上衣衣襟。
遠眺蒼茫夜色,他忽然間感覺有一點冷,雖然這多半隻是自己的心理感覺而已。
廣袤的遠東大地,蘇維埃聯盟的一大片冰封國土,對生長于首都莫斯科的歌唱家來說還有一點陌生,雖然此前巡演中也到過西伯利亞大鐵路沿線的若幹城市,但是對這片土地,尤其是遠東濱海邊疆區的情形,她還是所知甚少。
旅途中。想到戀人就在這一片土地上戰鬥,在不知什麽地方的基地裏駐紮、甚至就駕機在天空中消滅敵人,坐姿優雅的歌唱家就有點視線朦胧。
經曆過一段長時間的分别,維克托,他可曾真的時時想起自己、就像電話上說的那樣?
不。這麽想大概是有一點矯情,這個人呀,大概平常就想着戰機、武器還有戰争,否則是不會取得累累戰果吧,這對一名軍人來說當然是職責所系,可是對戀人來說呢。自己當然應該全力支持他的戰鬥,可不管怎麽說……
不知道戰争何時才能結束,對戀人的思念也好似一隻天上的風筝,柳德米拉*帕夫柳琴科在舷窗邊沉思片刻,她感覺有一點口渴。就按動電鈕招呼乘務人員前來。
搭乘an-24pb前往盟國首都,坐專機這種事,年輕的歌唱家也經曆過幾回,她知道,旅客在這種小型飛機上最好一直系着安全帶、不要沒事到處亂走,否則一旦碰到亂流之類的情況,小飛機的颠簸程度可比大型客機要厲害得多。
電鈕按下,第一時間沒見到服務人員前來。姑娘的心思也不在此,索性繼續端起書本、借着座椅上方的柔和燈光
片刻之後,直到察覺有人走到身邊。歌唱家略一擡頭、見到一杯微微冒着熱氣的清水被人放在小桌上,端着杯子的手看上去強壯有力,整潔的襯衣袖口一絲不苟,她微微擡頭、禮節性的向乘務人員道一聲謝,暗淡燈光下看不清來人樣貌,一聲“謝謝您”之後打算繼續低頭看書。耳邊卻傳來一個意外之極的熟悉聲音:
“這是您的礦泉水,帕夫柳琴科女士。”
“……!”
雖然這麽長時間沒有見面。隻是在電話裏聆聽了一次夾雜電流噪聲的語音,年輕的歌唱家還是渾身一震。脖頸略帶僵硬的擡頭看向來者,她一開始還有點不太确定,等到瞳孔适應了機艙裏的暗淡光線,才一下子伸手拉住男人的手臂,卻被安全帶扯住:
“你、你怎麽——在這兒?”
“我嗎?
呵呵,搭乘專機去北京啊,這位女士,您也是去北京的嗎,真巧啊,沒想到在這兒邂逅了來自莫斯科的歌唱家,柳德米拉*帕夫柳琴科女士,您能給一位平凡的歌迷簽個名嗎,滿足一下他的小小願望?”
“讨、讨厭,維克托,你……”
确定眼前的男人是維克托*雷澤諾夫,又聽到戀人的一番戲谑言辭,歌唱家當場就喜不自勝、同時也有一點害羞;平常可聽不到戀人用“柳德米拉*帕夫柳琴科”稱呼自己,心知這名字早晚會換成“柳德米拉*雷澤諾娃”,“邂逅”了男友的喜悅讓姑娘一陣顔面绯紅,她強自壓抑心中的喜悅、讓維克托坐在旁邊,兩人卿卿我我的密談了片刻,才互相清楚了對方這些天來的行蹤。
剛剛給了歌唱家一個驚喜,身着乘務制服的龍雲,其實是在客機出發前五分鍾登上了an-24pb,和柳德米拉一起秘密前往北京。
突然出現在戀人面前,這一場面是年輕人自己的主意。
不過,讓柳德米拉和維克托搭乘同一班專機,可就是國家安全委員會的臨時安排。
就在柳德米拉的出訪行程、以及vvs中将的計劃各自拟定之後,爲了保護這兩個重要目标——前者是總書記的女兒,後者則是紅空軍頭号王牌,委員會方面就做了一點精簡,用一架可靠的專機把兩人送到北京,反正這兩位人物的行程很接近就是了。
大概是基于這種考慮,匆匆登上南飛的an-24pb,龍雲在一開始察覺柳德米拉的意識活動時也很高興,他還猜測委員會這樣安排,是不是也有讓中将同志與戀人團聚的意思;不過真的登上客機、在後艙找地方安頓下來之後,看一看an-24專機的内部安排,他就略有一點失望,看起來機艙裏全都是寬敞座椅,舒适度當然沒的說,但是對兩位久别重逢的年輕男女來說,恐怕就有一點……條件簡陋。
當然,所謂“條件簡陋”,神經大條的龍雲感覺這想法一點都不正經。
用安全帶把自己固定在乘務人員座椅上,龍雲在等待專機起飛、爬升進入巡航的過程中一直在胡思亂想,不過真見到了美麗耀眼的戀人,這些個亂七八糟的想法卻暫時沖淡了不少。
面對略施粉黛、儀态優雅的歌唱家,一身莊重得體的淺灰色職業裝,柳達打扮的就像一位精明幹練的職業女性,看向他的目光也頗爲平和,兩人坐在一起說着悄悄話,這氛圍讓内心躁動的年輕人很有些正襟危坐之感,他一邊介紹自己最近的戰鬥經曆——反正對戀人也沒什麽好保密的,一邊就在想,這趟幾小時的旅程,要是一直這樣度過也挺好,至于其他事麽,到了北京之後再說也不遲。
不過,事實很快證明,在揣測女人心思方面,龍雲畢竟還是一個情商堪憂的家夥。
乘坐專機離開哈巴羅夫斯克,沿着一條向西彎曲的航線飛越國境,南下的an-24pb飛行的相當平穩,時速也保持在四百五十公裏,這樣的旅途,對維克托這樣的戰鬥機飛行員來說是絕對的四平八穩,坐慣了飛機的柳德米拉也一點都不在乎。
拉着戀人的手輕聲呢喃,她先是告訴了維克托自己最近的演出行程、還有一些所見所聞的轶事,然後就像一個小女孩那樣瞪大眼睛聆聽年輕人的叙述,尤其是在浩瀚大洋上的一場海空決戰,以飛行員視角講述的經曆,讓遠離戰場的年輕姑娘十分新奇、同時也很爲戀人的安危而有一點後怕,等到龍雲終于說完,柳德米拉才長出一口氣,回應的語氣裏也滿是崇拜:
“那個,恩……維克托,萬幸你好端端的坐在身邊,否則,聽你講這麽一些戰鬥的經曆,可真是會讓人捏上一把汗呢;而且,依我的理解,你這一次又立了很大的功勞,協助我們的海軍将士們打敗了美國人,是這樣嗎?”
“呵呵,怎麽你說的——還好吧,我是參與了戰鬥,可不是一個人發揮了多大作用,勝利是靠集體得來的,這才是實話。”
對戀人的詢問,本來下意識的想說一句“你和瓦利亞的說法差不多”,不過在久别的戀人面前提起這些似乎不太好,龍雲就又強調了一遍他的理解,在這場海空較量中,自己頂多算是一個“關鍵節點”、而不是什麽“緻勝秘密”,這在軍隊裏當然不用多加解釋,不過對于軍事方面完全外行的柳德米拉,他還是需要說明這一點,而不至于讓這姑娘陷入對維克托的更深崇拜。
想法大概如此,有沒有作用可就很難說,就在龍雲說完這一些事、心下想到這次的遠東出訪時,旁邊的歌唱家卻不經意間擡手解開了安全帶,看一看機艙裏别無他人,就挺羞澀、卻很主動的伸出雙臂摟住了戀人。
歌唱家的主動,讓沉思中的年輕人感到一絲意外,不過接下來的事,就更讓他無暇思考更多。
就别後的重逢,在一架飛往遙遠南方的an-24pb上“邂逅”,情景原本是有點突兀、機艙裏的空間也并不怎麽寬敞,然而在熱切盼望的戀人面前,姑娘心中的矜持與羞怯早就在一點點溶解消逝。(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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