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舉止從容的空乘多看了兩眼,順便也回味一下自己參加的這場内戰,感覺所做的一切終究還是很有些價值,龍雲的情緒也随之輕快了幾分,他看一看表、時候還早,就繼續沉浸到剛才的思路裏。
“能媒”,是的,在代爾祖爾的白色府邸中,他從廳堂地磚下面取出來的物體就是。
一小塊約莫煙盒大小、隐隐有些剔透的黑色晶體,現在就被放置在貼身的腰包裏,在這麽近的距離上,龍雲不需要專門留意、就能感應到這塊東西散發的一片片意識波動。
戰争結束之後,直到今天登上飛往伊斯蘭堡的客機,龍雲一直都很謹慎的将其收在身旁。
雖然在平行世界裏早就見過此物,“死城”地下的“巨樹”更是儲量巨大,現實世界裏卻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東西,眼見歸國在即,龍雲本來還擔心登機前的例行安檢,因爲他完全不知道,這塊來曆詭秘的“能媒”,在x光機上到底會呈現一種什麽樣的投射圖象,如果被檢查發現的話就很麻煩。
不過呢,等到在摩蘇爾登上飛機,攜帶腰包通過安檢門、也做好意識滲透準備的年輕人就松了一口氣,意識窺探術告訴他,安檢人員面前的設備顯示屏上,根本就沒有一絲“能媒”的蹤迹。
面對檢測物品的x射線,透射率卻幾乎是百分之百,這一點當然也挺新奇。
可是現在。龍雲當然顧不上去細細研究這塊煙盒大小的東西本身。他真正在意的。是“能媒”怎麽會出現在白色府邸之中;不論是所謂的機緣巧合、或者是對手的一種伎倆,就在拿到“能媒”的那刻起,龍雲就忽然間明白了一些事。
就在白色府邸的廳堂之内,他當時就意識到,和外界觀察的情形完全相悖,自己此前遭遇的超能力者,首先,并不會是阿蔔杜勒*拉赫曼。而有九成九把握會是“哈裏夫”;其二,在白色府邸中發現的絡腮胡屍體,也就是正被一批士兵押送離開的“哈裏夫”的屍體,根本就是一個拙劣的障眼法,“哈裏夫”本人,不管他此刻在哪兒,總之很可能根本就沒死,而是借總攻的混亂局面逃離了摩蘇爾軍的包圍圈。
這種推測,如果要找一個令人信服的理由,其實也十分明顯。
原本因爲目擊了阿蔔杜勒*拉赫曼的斃命而有些大腦空白。等龍雲蹲踞在廳堂地面,把那塊外形規則的“能媒”拿到手中。就立刻恢複了一些思考能力,他認爲、或者說根本就知道“哈裏夫”不會死——一個身具超能力、能夠掌控他人思想的“超能者”,同時又是策動中東内亂的陰謀家,這種人,怎麽可能在大軍合圍中坐以待斃、甚至像一個走投無路的“凡人”那樣在卧室裏自殺呢!
陰謀者與野心家,越是瘋狂的家夥恰恰也越怕死,同樣身具超能力的龍雲當然很清楚,意識窺探會具有多麽可怕的力量,如果說之前還有些懷疑,那麽現在,他一點都不相信“哈裏夫”沒從聯軍合圍中脫身、反而躲在卧室裏自殺。
在白色官邸裏稍作停留,一旦想明白了這一點關鍵之處,龍雲就立即把“能媒”塞進口袋,一邊利用意識滲透篡改現場士兵的記憶,悄悄從混亂建築中離開。
對于總攻之日的一番冒險,龍雲的回憶暫時終止于此。
至于再往後,找到摩蘇爾軍負責人、返回沙爾卡特堡的過程就沒一點特别之處,他現在的思維焦點集中在白色府邸中那一幕,檢驗自己當場作出的兩個推測,嘗試揭開叙利亞内戰的重重迷霧:
其一,很顯然,阿蔔杜勒*拉赫曼的斃命确定無疑,這可是他親眼所見,那麽很顯然,自己在代爾祖爾近郊遭遇的超能力者就不可能是“一号戰犯”;其二,既然超能力者不是拉赫曼、而是另有其人,現在看來,唯一可能充當這個角色的家夥,也就隻能是“二号戰犯”哈裏夫了。
這兩個推論,雖然是在一片混亂的白色府邸中所得,現在細細揣摩一番,卻也沒有什麽疏漏,那麽沿着這條路繼續推理下去,龍雲就約略猜得到,府邸廳堂中的一幕是因何而起,這恐怕就與“能媒”脫不了幹系。
話說回來,一塊煙盒大小的“能媒”,竟然能讓拉赫曼心智迷亂、言行全都冒充自己就是超能力者,龍雲清楚的記得,當時偌大建築中的自由黨徒都被他清理幹淨,附近也沒有其他人的意識活動,這樣看來,潛逃的哈裏夫并未在一旁掌控拉赫曼的意識,而是單單憑借一塊“能媒”就布置好了現場?
想到這兒,一直思路順暢的龍雲卻皺起眉頭。
舉杯喝上兩口礦泉水,年輕人心中的疑問依舊存在,他現在還有一點迷惘:對“能媒”這東西,如果說具有延遲操控、或者遠程操控人心的能力,這倒是大有可能,畢竟他龍雲對這黑水晶一般的物質并無太多實質性的了解,在這方面,那個來曆不明的“哈裏夫”顯然比自己知道的多得多。
可接下來呢,他就覺得很奇怪,既然“哈裏夫”在府邸中導演了這一出,目的無非是想騙過他、讓他認爲“‘哈裏夫’已被擊斃”。
這樣說來,這個老謀深算的家夥,豈不是太愚蠢了一些?
阿蔔杜勒*拉赫曼的飲彈倒斃,目擊者自然很多,然而不管怎樣巧妙掩飾,既然要動用“能媒”,必定就會被他龍雲發現;身爲超能力者,要察覺一塊“能媒”本來就并非難事,這樣一來,假象很快就會被戳穿,既然要欺騙的對象明明就有識破騙局的能力,這樣做還有意義嗎……
客機平穩飛行,思維卻有一點卡殼,對“哈裏夫”布下的騙局感到難以理解,這讓龍雲很有些猶豫,他甚至開始懷疑之前的推論是否正确,然而又找不到什麽否定的理由。
是啊,雖然一共才遭遇了那麽兩三次,意識交流也着實寥寥,龍雲卻能夠從中感受到“哈裏夫”的某些性格特質,這家夥毫無疑問是一個野心勃勃、行事冷酷的危險分子;雖然還不清楚他滞留在代爾祖爾做什麽,但是要說這樣的一個人會犯下低級錯誤、企圖用“能媒”控制下的阿蔔杜勒*拉赫曼來欺騙自己,這是不是也有點太無稽了?
或者說,他本來的想法就不對,“哈裏夫”此舉是爲了蒙蔽摩蘇爾軍、隻是偶然間被他撞到了嗎——
哦,不對的,這樣想的話可就錯了。
略帶焦躁的舔一舔嘴唇,龍雲的确想起了府邸中擡出去的“哈裏夫”屍體,雖然他當時通過意識窺探得知,沒人能确定那就是“二号戰犯”,但不管怎樣,這應該才是“哈裏夫”給外界設下的圈套。
那麽很明顯,“阿蔔杜勒*拉赫曼才是超能力者”這一個謊言,就是爲他龍雲單獨準備的。
明知會被識破,還要準備這樣一種騙局,這個“哈裏夫”到底在搞什麽啊!
在叙利亞戰場上遭遇了超能力者,某種程度上的“同類”,龍雲對“哈裏夫”自然很有一些本能般的警惕,他很清楚身具超能力的家夥,一旦做起惡來會有多麽可怕,然而現在卻發現這家夥也有頭腦發昏的時候,這非但不會讓他輕松,反而更感到一種煩躁不安,作亂中東多年的陰謀家居然會犯這種錯誤,他龍雲反正是萬難相信。
就這樣努力的想啊想,腦袋裏卻全都成了一團漿糊,nata服役的天空激戰,空中驚鴻一瞥的巨型戰機,代爾祖爾空軍基地的莫名遭遇,白色府邸裏的沉默對峙,所有這些線索都攪和在了一起,“信息過量等于沒有信息”,一想到這句話,龍雲就有點洩氣的起身,他想到洗手間去沖把臉,至少先讓自己冷靜下來。
作爲一架中短途支線客機,新舟-60的洗手間配置比較簡單,頭一次搭乘這種客機、又是滿腦袋困惑,龍雲走到門前才發現裏面已經有人。
習慣性的用一下意識窺探,龍雲很無聊的發現裏面乘客正鬧肚子,他舉手輕敲兩下、然後站在外面等,足足五分鍾後,一位身材微胖的伊拉克人才開了門,見到站在旁邊的年輕人,就挺慚愧的笑了笑、嘟哝了一句阿拉伯語:
“啊、抱歉,我的先生,今天腸胃有一點不舒服。”
“呃——沒關系,沒關系。”
一邊站在那兒想事,龍雲随便笑笑讓過了旅客,他走進洗手間擰開龍頭、捧起一蓬涼水來撲在臉上,讓自己變得清醒些。
不經意間,随便想到剛才的場景,原本平平無奇的一個生活片段,腦子裏卻突然搭上了一根弦,站在洗手台前的龍雲擰上水龍頭、盯着鏡子裏的自己發了一會兒楞,才慢慢擡手把臉上的水珠抹幹淨。(未完待續請搜索,小說更好更新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