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自由黨的核心領袖,如今卻是如此一副狼狽相,這簡直是可惡之極!
“該死的政府軍,還有,要不是聽了你的話一直窩在指揮部,現在又怎會——”
“稍安勿躁,好嗎,我說拉赫曼先生?”
身體随着車輛颠簸一陣陣的左右搖晃,暗色迷彩服上卻是一塵不染,神情平靜、眼瞳裏泛起一絲嘲弄的哈裏夫,手上抱一支插着悶光塑料彈匣的g36c,和驚怒交集的阿蔔杜勒*拉赫曼完全不一樣,他現在的情緒倒是十分平靜:
“哈塔木那邊,我已命令他聯絡機場方面,會有一架飛機送您回到家鄉的,放心好了。”
“是嗎?好吧哈裏夫,就算我們還有那麽一兩架專機,”說到這兒,拉赫曼不禁又是一陣心中打鼓,經過多國部隊、還有阿盟這麽多天的一場場清掃,fsa還能有可用的專機麽,“可是現在,你一手負責的自由空軍都已經龜縮到了代爾祖爾,我們就算勉強升空,也隻能被美國人像捏死螞蟻一樣打下來!那樣的話我可就死定了,死定了。你知道嗎?我可一點也不會跳傘——”
“跳傘……?
呵呵。拉赫曼先生。我認爲,你暫時還不用考慮那麽多。”
慢悠悠的說完這一句話,完全無視阿蔔杜勒*拉赫曼臉上的狐疑,兩人身旁的電台又發出一陣呼叫,扣上耳機的哈裏夫一邊聆聽、一邊挺沉悶的對着話筒吩咐,“恩,幹的不錯;——現在直接右拐,然後一直向前跟我們彙合。——是的,穆罕默德廣場的另一頭,你們會在那兒見到‘領袖’的車隊。”
“怎麽,你……又找來了新的救兵?”
聽到哈裏夫在無線電裏下達命令,貪生怕死的拉赫曼又看到了一絲希望,他覺得,就憑眼下這幾輛裝甲車、還有上面的幾十個大頭兵,恐怕是很難一路保駕護航,讓他這個急于脫逃的領袖離開亂成一鍋粥的阿勒頗城區。
然而,和拉赫曼的猜測相反。神色陰鸷的哈裏夫卻很不耐煩的搖搖頭,他向白衣男子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
“安全問題。不需要考慮;拉赫曼先生,你就安安穩穩坐在椅子上好了,我、我們——”
話語戛然而止,繼而傳來“轟——”一聲巨響,視線裏的一切都在瘋狂搖晃,“山貓”裝甲車裏的所有人都被狠狠抛起、又一下子重重落下,幾聲悶哼與慘叫立時響起,臉色煞白的阿蔔杜勒*拉赫曼咬緊牙關倒吸一口涼氣,他完全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麽,難道是有暴民擊中了自己乘坐的裝甲車?
“嘶——可、可惡,我的手肘——哈裏夫,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麽!”
“……沒什麽。”
同樣在剛才的爆炸中撞上了艙壁,卻好似早有防備的護住了腦袋,翻滾着站起身的哈裏夫臉上現出幾分兇狠神色,他默不作聲的兩眼凝視艙壁、過了一小會兒才再度開口,撿起掉落的g36c,一邊坐回到尼龍布折椅上:
“一架路過的‘猛禽’,制導炸彈,炸飛了前面的開路車而已。”
“……?”
聽到這樣的解釋,一方面對剛才的死裏逃生有些慶幸,胡茬淩亂的阿蔔杜勒*拉赫曼眨了眨眼睛,幾乎都要忘了生疼的手肘。
這個神神叨叨的哈裏夫,是在說夢話吧,窩在空間狹小的裝甲車裏,他還能知道外面的事?
兀自在一邊暗自狐疑,驚魂未定的拉赫曼還有點搞不清楚情況,僥幸沒有中彈的“山貓”裝甲車卻已經繼續轟鳴前行,趴在潛望鏡上觀察外界情況的哈裏夫嘴角抽搐了幾下,眼見車子繞過熊熊燃燒的殘骸繼續向前,撞飛了兩三個來不及躲閃的路人,一路歪歪斜斜的沖出了街道,進入滿地狼藉的穆罕默德廣場外圍。
剛剛遭遇了一次偶然空襲,幾乎被從天而降的炸彈收了性命,感覺到了死亡威脅的哈裏夫一陣殺機頓顯,超能力驟然發動,卻因爲四周紛亂的意識活動而大受影響,駕機遠離的美軍飛行員一陣操縱失控、還是勉強控制“猛禽”逃出了生天。
發覺扔炸彈的敵機已經遠去,放棄了一次遠程操控,神情冰冷的自由黨幕僚倚靠在折疊椅上一動不動,眼光透過棱鏡落向遠處的另一處街口,深色迷彩的越野車就從那裏出現。
哼,這些頭腦簡單的家夥,幹完了活還真跑回來報到嗎……
雙眼凝視遠方,視線在斷斷續續的車輛和建築遮蔽之間一直跟随,哈裏夫拿起話筒簡短通話幾句、命令特戰隊員搭乘的越野車接近殘存的裝甲車隊。
一路前行,眼見來車距離已經不到五十米,又一次無影無形的意識滲透驟然發動,随着哈裏夫的意念動作,另一輛“山貓”裏的叛軍士兵眼神中掠過一絲迷惘,突然就敞開艙蓋、站起身來,一枚“鐵拳iii”反坦克火箭很快就飛向了毫無防備的越野車,下一秒鍾就徑直撞擊了車體而猛烈起爆!
從導彈發射,到刺目的火光迸發,前後才不過一兩秒鍾的時間,大團煙塵挾裹着飛濺的爆炸殘片四下播散,震耳欲聾的巨響,讓在場所有人都一下子目瞪口呆。
短暫的驚愕之後,搭乘“山貓”的其他士兵才反應過來,兩眼發直的火箭筒手一個勁張大嘴說不出話,然而車隊還在前進,四處亂飛的流彈和爆炸碎片一聲聲敲打在側壁上,一衆自由黨士兵無暇多想,就隻能繼續操起武器向四面八方瘋狂開火,在完全混亂的城區裏殺出一條血路。
潰散的自由黨駐軍,臨時起意的搶劫團夥,裏應外合的大馬士革反抗組織,再加上一直嘗試着維持秩序的憲兵隊,遭遇了兵臨城下的阿勒頗,政府軍的坦克還沒開進城區,各方力量就已經毫無組織的戰作一團;開槍者不知道是在向誰射擊,倒地者也不知道是誰射來子彈,此起彼伏的槍聲混雜幾聲沉悶爆炸,瀕死者的慘叫、一聲聲咒罵充斥了街頭,看上去,似乎都不用外人一家夥打進來,所有深陷戰亂城池裏的人都會一直這樣瘋狂火并,最終在整座烈火煉獄裏完全消耗殆盡。
伴随愈加猛烈的遠程炮火,混亂,一步步接近完全失控的頂點。
帶着尖厲的呼嘯,南方天空中,拖着白煙的大口徑火箭彈一發發墜落到主城區之内,毀滅一切的巨大爆炸,讓煙塵籠罩的脆弱建築物成片坍塌。
在一片槍林彈雨裏艱難跋涉,魚貫而行“山貓”裝甲車隊,如同滂沱暴雨中的匆匆路人,就在這一大片近似于垃圾堆樣的殘骸之上,遍體鱗傷的戰車仍然繼續掙紮,向視線中所有障礙瘋狂開火,從未親身經曆過這樣的一幕,兩手抱頭的阿蔔杜勒*拉赫曼渾身發抖,他蜷縮在裝甲車的肮髒地面上,兩眼看向射擊孔旁據槍開火的哈裏夫。
昏暗的車内燈光映照下,身着便裝的心腹幕僚,毫無特色的臉龐上沒有一絲畏懼,這個眼神冷漠到令人心頭發寒的男人,手指有節奏的扣下扳機,一枚枚黃澄澄的灼熱彈殼在車廂裏彈跳翻飛,掉落在領袖的胳膊、手背上,兩眼直愣愣的拉赫曼已經忘記了疼痛,他現在完全弄不清楚,造就了這一切的人到底是誰。
想一想自己,這個曾經叱咤風雲的自由黨黨魁,心懷一統阿拉伯世界的政治強人,現在卻蜷縮在裝甲車裏,祈禱不長眼睛的炮彈不要落下來,這是何等巨大的反差!
恐懼,深深的恐懼,驟然間攝住了拉赫曼的心神,他從未像今天這樣,感覺到死亡是多麽可怕的一件事;此時此刻,所有的那些抱負、恣意膨脹的野心全都一下子消失無蹤,漫天的戰火與硝煙鑽進鼻孔,讓他無比深刻的認識到,自己,不管自認爲多麽強大,終究也不過是一個中彈即死的庸碌凡夫。
内戰,将周遭一切都無情吞噬的内戰,竟然是如此可怖,這一切,都是他拉赫曼一手造成的嗎……
硝煙綿密,彈雨橫飛,從城區到東部機場的一段路途,沿着槍聲大作、屍骸遍地的街道穿行,火焰到處肆虐的爆炎彈、散發緻命毒氣的發煙筒,這些尋常戰場上不見蹤影的極端武器,也一一在驚恐的士兵眼前出現。
火焰與毒煙,所有戕害生命的一切,此時都如同出籠的魔鬼猙獰起舞;烈焰焚燒,毒氣窒息,吞噬生命的恐怖場景,在即将毀滅的城市裏到處上演,驚惶、狂怒、絕望與恐懼,夾雜火舌與嘶吼狂躁噴湧,直到鮮血飛濺、視線模糊的最後一刻,才能從永遠的死亡之中獲得徹底的解脫。(未完待續請搜索,小說更好更新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