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手摸一摸,佩戴的防毒面具早已不見,周圍彌漫着一陣嗆人的塵土味兒,他拖着背包慢慢向前、離開了塵土飛揚的倒地處,然後才抖抖索索的從包裏翻找出一個新的過濾盒,旋開氣塞用嘴銜住呼吸。
雖然有過濾盒,如果這兒的氧濃度太低,他接下來的處境可就極其危險。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剛才的眩暈,和之前幾次一樣驅散了“幻景”,等到缺氧引發的視覺幻象完全消退之後,龍雲馬上發現,自己正置身于一片絕對迷盲的黑暗中。
剛才一路狂奔過來,周遭景物幾乎就是亮如白晝,就像過曝的黑白相片那樣怪異,但至少還可以讓他看清楚;然而随着幻覺的消散,莫名的“黑光”也一下子倏忽不見,意識恢複幾分清醒之後,龍雲連忙摸索衣袋裏的打火機、卻遍尋不見,想要掏出冷焰火來照亮,擡手一摸,才想到外套已經在之前的路上随手脫掉了。
這、這麽說來,他現在居然就失去了一切照明手段?
孤身一人,身陷秘境,被黑暗完全包圍吞噬,龍雲的心情一下子就充滿恐慌,他幾乎難以抑制内心的恐懼,因爲經過剛才的一路狂亂奔跑,他現在豈但是沒有光,就連循着來時的路徑返回,也幾乎變成了一件不可能辦到的事。
哪怕還有食物和水,空氣也還可以呼吸,可他又怎麽才能找到回去的路呢?
心下一陣驚駭。龍雲立即在地上探手摸索。想要通過地平面的高低來區分方向。不管怎麽說,先一路摸索回之前的眺望平台也好;然而就這樣探查了片刻,卻很驚恐的發現他完全分辨不出,地面究竟是在向哪一邊傾斜,這下子有如一盆涼水從頭澆到腳,本來就暗淡無光的環境裏,龍雲卻也隻覺得眼前一陣漆黑。
可、可惡,爲什麽做了這麽多準備、卻還是一點光亮也沒有。這樣豈不是就要困死在這詭異之極的地下基地了嗎……
一旦嗅到了死亡的氣息,内心湧出一陣狂躁,龍雲幾乎就想站起來嘶吼狂奔、用情緒發洩來掙脫恐懼的桎梏;然而僅存的理智卻告訴他,剛才借助“黑光”而一路狂奔,盤旋向下的道路一側是垂直洞臂、另一側卻毫無遮攔,如果他冒冒失失的到處亂跑,那說不定很快就會直接墜下危崖。
不、不行,這時候絕不能失去理智!
置身于絕對的黑暗之中,慢慢嘗試着平穩心緒,龍雲現在卻發現這實在是一件艱難之極的事。哪怕他在天空中遭遇再多強敵時也沒有這樣慌張過。
是啊,哪怕再兇惡的天空之敵。也未必能一定能置他于死地,然而這時候真的自己一個人呆在深不可測的“死城”地下,遭遇了完全超出人類理解能力的詭異現象,龍雲忽然間覺得,自己的力量,在這一片無邊無際的神秘意念面前是那樣渺小,現在既然被莫可名狀的意念波動诓到了這裏,他幾乎就是有死無生的死路一條了。
茫然探手在包中摸索,一件件工具在手上經過,龍雲卻找不到任何一點可以用來照亮的東西,心情也逐漸被黑暗般的負面情緒所吞噬。
是啊,就這樣死在這兒,這又算是一種什麽樣的結局呢。
不管怎樣,即使分不清身在何處,他至少還可以摸索前進、嘗試着返回地面,這本來也不是一點可能性都沒有;然而和漫長的艱難征途相比,他現在卻格外感覺到,和一路前來的詭異遭遇相比,黑暗中摸索返回,這種事情的難度更是如同登天一般。
回想進入應急通道之後,一路向下攀爬的幻覺體驗,龍雲現在完全不能确定,如果他一直在絕對的黑暗中摸索,會不會又再度遭遇“幻景”,一直到死,都隻在暗無天日的基地一隅徒勞的兜圈子呢。
沉重的沮喪情緒,和一種深深的無力感,逐漸滲透意識,讓黑暗中的年輕人陷入了徹底的絕望與彷徨。
然而,正如世上一切離奇的事那樣,希望總是降臨在最不經意的某個時刻。
就在放任意識漫遊,想起了現實與平行世界的戀人之時,也不知道面前浮現的究竟是柳德米拉、還是年輕的鋼琴家,陷入感傷之中的龍雲,卻再一次察覺到周遭的微弱光亮,他帶着幾分疑惑擡眼四顧,就依稀分辨出了周圍的情形。
啊……這麽看來,也許他還不至于真的在此斃命。
随着“黑光”的再度浮現,視線裏的一抹巨大光柱、和探出的枝桠越來越清晰,突兀黑白相片的觀感再度浮現,茫然起身的龍雲,赫然發現他已經站在了一大片廣闊之極的坑洞底,前往不遠處就是一道高聳直上的發光“巨樹”,高度甚至要讓他極力的擡頭仰望,才能勉強分辨出消失在視線盡頭的頂端。
随着“幻覺”的不斷加深,周遭場景的明亮度也在增加,明明漆黑一片的環境中卻能“看”得見,恢複了運作的理智馬上就讓龍雲反應過來,這莫名的詭異“黑光”,其實并不是一種什麽光線、也不是緻人死地的高能輻射,而很可能也是一種“幻覺”。
“幻覺”,這種說法,似乎就是一種很好的解釋。
然而龍雲很快就想到,倘若他此時所見到的,全都是一種幻覺,那又如何解釋他在眩暈之後回到現實、卻依然發現自己身處原地?
當然,如果說自從他踏入“死城”之後,所見到的一切全都是虛假的幻景,這倒也不是沒可能,但要是非要這樣說的話,也根本就不能确證這假設的真僞;他現在唯一能夠确定的是,塵封多年的“羅馬”基地的确發生過一次慘劇,那麽可想而知,這裏面必定潛藏着什麽極大的秘密,哪怕他此刻所見,全都是所謂的“幻覺”,那也一定是和這“極大的秘密”有重大關聯。
想到這兒,心裏反倒安穩了幾分,暫時能看清周遭環境、也沒多想“幻覺”怎會和現實如此緊密貼合,再一次受到意念波動的滲透,龍雲簡單收拾了手上的裝備,提起背包,就開始一步步向光芒湧動的“巨樹”走去。
既然已經來到這裏,不管那周身泛着詭秘“黑光”的東西是什麽,他也一定要走近前去看個究竟。
一步,又一步。
邁着緩慢的步伐,每前進一步都會感到意念波動再增強,神秘的力量仿佛就被禁锢在高不可攀的巨大光柱之中,在向他發出無聲的召喚;越往前走,視線裏的“黑光”也越來越盛,後來更感到有幾分刺目,龍雲試着緊閉雙眼,卻分明沒有一點用處。
啊,雙眼在感到刺痛,再這樣繼續往前走的話……
随着意念波動的不斷侵蝕,知覺都出現了扭曲,剛才的遭遇已經讓龍雲知道這兒應該沒一絲光亮、可是現在卻感覺眼睛被“黑光”刺得生痛。
對意識與現實的相互作用,神秘空間裏的規律似乎已經颠覆了他以往的全部認知,嘗試着用全新的方式來思考,龍雲才逐漸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他現在“看”到的所謂光亮,顯然不是客觀世界的真實電磁信号,而隻能是自己的一種意識活動。換句話說,就是眼前“巨樹”中發散出的神秘力量在發揮作用,通過近似于“意識滲透”一樣的途徑,讓他能夠“看”到周遭環境。
“意識滲透”,一想到這個詞,龍雲倒是馬上心下恍然,之前他就很多次使用這種超能力去影響他人的思維,現在看來,這強大之極的神秘力量也同樣在對他這麽做。
所以,眼前的這一幕膠片般的突兀景象,其實就是“巨樹”想要讓他看到的一幕麽。
不知不覺,自主意識又占據了龍雲的腦海,他仍然在下意識的一步步接近黑暗中的巨大光柱,心裏卻想得很清楚,這刺目之極、又說不出是什麽顔色的光,其實是自己受到了意識滲透的一種“幻象”——一旦這麽設想之後,他就開始有意識的抵禦這影響,不再去想“光芒刺目”的場面,而盡全力去設想出一個光線暗淡的地下世界。
一個人的意識活動強度,雖然完全不能與“巨樹”中的力量相提并論,然而這畢竟還是有一點效果,閉上眼睛向前摸索,視線中的黑光,似乎也變得不再那麽刺眼了。
接進一步,再接進一步。
随着意識波動的劇烈增強,幾乎集中全副精神和洶湧而來的一陣陣意念感應力對抗,幾乎就是放任軀體一步步向前邁進,龍雲這時候已經完全顧不上思考,他這樣一心踯躅的向前走,究竟是爲了什麽。
随着步伐的平緩邁進,視線裏,巨大光柱占據了越來越寬的視野,等到這漫長之極的跋涉終于接近了終點,一步步來到黑暗中光芒四射、詭秘之極的“巨樹”腳下,龍雲幾乎感覺到自己被強烈之極的意識流完全浸沒,周遭空氣裏似乎都有一陣陣狂風般的意念在不斷掃掠。(未完待續請搜索,小說更好更新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