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艙室之後第一次聽到挺正常的話,菲爾普斯中校先是愣了楞、然後才開始思考,明白了将軍是在問他對當前中東戰區的戰局有何看法。零點看書
這種事情,作爲一名海軍飛行員的菲爾普斯平常并沒有多想,他覺得自己該做的就是認真準備、升空出擊,其他的事情自然會有指揮部的一幹将軍們去完成。不過就算如此,最近幾天來完全被俄國人的攻勢打懵,肖恩*菲爾普斯自然也會有自己的一些觀點,反正現在也不是什麽正式的會晤、面對的又是一向脾氣古怪的老将軍,他就不假思索的說了出來:
“現在的情況不太好,呃,對我們自然是十分不利的。
我的個人看法……将軍閣下,我覺得我們沒有必要在中東和俄國人決一死戰;像現在這樣打仗,根本就沒有發揮海軍的真正能力,是一種對人員和裝備的嚴重浪費。”
“哦,——是嗎。”
面對沙發上正襟危坐的年輕海軍飛行員,和往常舉止不定、瘋瘋癫癫的樣子不太一樣,約翰*福特這位供職navy長達數十年的戰場老将,現在卻很含蓄的沒有多話,他慢慢從桌子抽屜裏摸索出一隻亮閃閃的金屬煙盒,拿在手上把玩了片刻。
從旗艦cvn-69“艾森豪威爾”号上臨時過來視察,現在征用的是航空母艦上的流動軍官辦公室,福特中将眼皮未眨的出了一會兒神,然後才再度開口:
“你知道嗎。肖恩;自從我的夫人卡洛琳去世之後。我就再沒抽過煙了。”
“……”
對将軍的低沉話語。肖恩*菲爾普斯很明智的保持沉默,他覺得将軍的這一句話不需要自己接茬。
“當時,就在葬禮上的時候,我一直在想,要是她之前聽了我的勸誡、别總是随随便便的自己注射胰島素,是不是就可以晚幾年再離我而去?但是……我又想到,同樣是被人規勸,我不也是一直頑固的抽煙上瘾。被人怎麽說也聽不進去嗎。
所以,從那時以後,我就再也沒有抽過煙了。”
“将軍閣下,我……理解您的心情。”
感覺光坐着不說話也挺尴尬,菲爾普斯終于找到機會插了一句。
聽到中校的寬慰話,頭發灰白的海軍中将卻現出一個淡漠的笑容,他慢慢挺直腰杆坐在辦公桌前,語氣也變得輕松了幾分:
“啊,小夥子,那畢竟已經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人總有一死。不是嗎?
如果卡洛琳依然健在,也不過是見到我這麽一個年邁體衰的老朽軍官。在充滿了天才和瘋子的海軍療養院裏消磨餘生,這種景象,看了也會讓人完全提不起精神,其實又何嘗不是另一種人生的悲劇呢。
我說,肖恩*恩菲爾德,”
說話間,将軍上身前傾、抓過水杯來“咕咚咕咚”灌上幾口溫熱咖啡,“我今天偶然碰到了你,這很好。不要以爲我已經老糊塗了,我還是記得你這麽一個年輕人,就在安納波利斯海軍學院的橄榄球友誼賽上,你就是那個不服輸的愣頭小子,是吧?”
聽到年邁的中将提起一場橄榄球賽,肖恩*菲爾普斯想了片刻才記起來,幾年前他的确以軍校生的身份前往安納波利斯、參加過一場海空軍的交流活動,其中就包括一場火藥味十足的橄榄球較量。雖然在這場比賽中,代表空軍一方出場的菲爾普斯沒能給隊伍帶來勝利、卻差一點和場上的海軍球員動了手,但也正是在這次活動中,對安納波利斯的海軍氛圍有了更多認識和理解,他後來才會去了彭薩克拉,成爲了一名海軍精英飛行員。
見到面前的小夥子似有所感、應該是回憶起了當年的那一幕,福特中将的滄桑臉龐上現出幾分笑容,不過這笑容并沒有維持多久,年邁的老人就重新陷入到自己的一番情緒裏。
“那麽,肖恩*恩菲爾德,”
雖然認出了年輕人、卻一直都弄錯了他的姓名,将軍的說話語調愈加低沉,“今天你我的談話,就當成是一次尋常的同僚之間交流吧。
說真的,年輕人,我今天在這兒坐着胡言亂語,講一些除了自己、誰都不會在乎的糊塗話,并不是沒有理由的;五角大樓的那些蠢材,大概以爲我已經是耄耋之年、所以腦袋也就跟着變得一點都不靈光,其實情形卻恰恰相反。
是啊,想一想我自己的生活經曆,有些事情并不是有人勸就能得到改變;我記得你剛才還說,對合衆國在高加索的作戰行動感到迷惑,是嗎?呵呵,是啊;其實我也是這麽想的。——不僅如此,我的辦事原則就是立即行動、絕不拖延,爲此也跑過很多地方、和不少人交談過,但是很遺憾,總統和國會還是一如既往的把這些都當成耳旁風。
至于軍方,哼,不知道他們到底是被誰給灌了**湯,竟然會跑來中東這鬼地方和俄國人開仗,實在可笑!
是啊,小夥子,我知道最近幾天來,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是因爲這場該死的戰争、還是因爲俄國佬的反擊——但是你心裏總歸是很清楚的,是不是?如果一支軍隊,他選錯了前進的方向、又選錯了行動的時機,那麽即使取得再多戰術上的勝利,也注定是毫無價值的。
更何況看現在的樣子,肖恩:
我覺得,合衆國在中東的徹底失敗,也已經是近在眼前了。”
“……”
所謂“失敗近在眼前”,這句話從一位海軍高級将領口中說出來,自然讓菲爾普斯十分驚訝。
身爲一名指揮人員、和龐大航母戰鬥群的司令,福特将軍怎麽也不該說出這樣的話,但是平心而論,中校卻又不得不承認,将軍的這一論斷其實和他心中的不詳預感非常接近。
就在最近幾天來,雖然置身于漂泊海面的航空母艦之上、暫時不會受到華約方面的直接威脅,但是每天通告過來的戰況分析卻是所有人都看得見;在缺乏戰略縱深、就在華約家門口的中東,俄國人的鋼鐵洪流正在到處肆虐,自由世界的旗幟正在一場暴風雨中搖搖欲墜,這種情形,哪怕不是在戰争一線親眼所見,難道還想象不出來嗎。
但是不管怎麽說,既然現在已經是這麽一種局面,那麽……
“呵呵,年輕人;你又是在沮喪什麽呢。”
“呃……将軍閣下,我……”
和深感戰局不利、眉頭緊鎖的肖恩*菲爾普斯不一樣,眼見面前的飛行員情緒低落,約翰*福特卻是滿不在乎的把金屬煙盒扔回抽屜,他站起身來走近沙發兩步,兩眼直視年輕人擡起的臉龐,嘴唇緊抿的向菲爾普斯點了點頭:
“今天的交談,你一定會守口如瓶的,是嗎?
那麽很好,我覺得一個前途遠大的年輕人,其實是沒必要這麽萎靡不振的。——看開點吧,肖恩*恩菲爾德:哪怕合衆國明天就要很不體面的離開中東,這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哪怕是在這兒犯了再多蠢到家的錯誤,但是我們畢竟還有雄厚的戰争潛力,也完全付得起這麽一些代價。
在這兒,我不妨告訴你,西方世界的格局很快就會有所變化;戰争還将繼續,我們、還有我們的盟友,也會一如既往的繼續堅持戰鬥。至于那些俄國人,哼……他們早晚會明白,這場兩極之間的生死較量,其實還遠遠沒有結束。”
抑揚頓挫的說完一席話,到最後的語調卻轉而變得有一些沉郁,約翰*福特仿佛是将胸中煩悶一吐爲快的長出了口氣,雙眼卻有點失去了神采。一想到眼下合衆國面對的南方危局,将軍就有點意興闌珊,他向沙發上的年輕人輕輕擺一擺手:
“但是不管怎樣,我們都必須承認,中東戰區的失利卻已經是注定了。”
“爲、爲什麽……?”
剛才還聽到将軍的信誓旦旦,肖恩*菲爾普斯半是疑惑、半是不甘的開口發問,“可是我們還沒有到這一步,将軍!現在如果堅決反擊,——”
“呵呵,我說肖恩,肖恩*恩菲爾德中校!
反擊那自然是一定的,我可沒打算讓俄國佬不費一槍一彈就奪取自由世界掌控的寶貴土地。五角大樓呢,也不可能容忍我們這樣做。但是年輕人,你最好還是盡早學會接受現實;帶兵打仗、沖鋒陷陣的血氣之勇,我可一點都不比你們這些少不經事的年輕人少,但是現在……”
說話間,緩慢踱步來到牆上的大幅地圖前,頭發斑白、卻依然身形矍铄的約翰*福特海軍中将兩手背在身後昂然直立,好像一尊雕像那樣面對着牆上的地圖,雙眼久久未眨的一直凝視,陷入了長久的靜默。
過了半晌,将軍才慢慢吸了一口氣,他向肖恩*菲爾普斯微微揮動一下蒼老的手,算是就此結束了和中校的沉悶交談:
“請回吧,恩菲爾德中校;中東的戰鬥,對我來說已經結束了。”(未完待續請搜索,小說更好更新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