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拿着幾顆玻璃棋子,總書記的手有節奏的敲擊幾面,他一邊說明、一邊演示的又給在座者溫習了一遍圍棋的基本套路,還挺耐心的在棋盤上指指點點、告訴各位什麽樣的局面才比較有利。或者說,他就是想讓他們明白,圍棋的要點不在于一味殺敵、而在于對整體盤面的分析與考量,這種思維模式才是它的精髓所在:
“——喏,就像這樣,”
馬林科夫一邊說話,一邊指向棋盤左側被白棋包圍的一片空地,“很顯然,像這樣的情況,雖然空地裏并沒有白色的棋子,但是從形勢上講,我們認爲白棋是占優的,這片地域也都歸白棋控制。——規則一點都不難,是不是?”
“啊,看上去的确……雖然我還是沒完全想明白。”
在馬林科夫身旁,一臉認真的貝利亞凝神審視片刻、還是挺無奈的搖搖頭,也許以他缜密而注重邏輯的頭腦,是挺難理解這種無形無蹤的“棋勢”;見到這位理性有餘、感性不足的克格勃負責人還有些不得要領,馬林科夫爽朗的笑了笑,又簡單的給他解釋一番:
“其實,以我個人的觀點,圍棋和戰略層面的兵棋推演倒是有些類似;就像這樣,”他手指戳在棋盤的白棋空地上,“雖然中間是一片空地。但是如果進行軍事部署的話。可不就是這樣嗎?誰都不會傻到把作戰單位全都擠在駐防區域的中心。而往往是沿邊界部署、還有一定的縱深,怎麽看都覺得很像啊,哈哈。”
“唔……黑白雙方可用的棋子一樣多,有先手、後手的區别,以現存力量和控制地域作爲勝負的推斷标準……”
在台幾旁觀察片刻,蘇斯洛夫挺感興趣的點點頭,“嘿,我起初還以爲這是什麽變魔術的小把戲。現在想想,可不就是和戰略博弈一樣嗎!”
“啊哈,就是如此。”
聽到蘇斯洛夫的話,坐在對面的柯西金贊同的拍了拍手。
在剛才的低水平對弈裏,顯然是挺輕松的執白取得了對蘇斯洛夫的優勢,阿列克謝臉上的尴尬這時候早已一掃而空;這位身材高大的蘇維埃政府總理,頗有點意氣風發的在棋盤上指點一番。
作爲統領全局、尤其是負責龐大聯盟經濟層面千頭萬緒的人,阿列克謝在觀察眼光和戰略分析上的确很有一手。而眼見幾位老朋友圍在台幾旁邊,饒有興緻的在棋盤上比劃争論,馬林科夫也兩眼出神的凝視桌上的偌大棋盤;随着思緒的逐漸展開。棋盤上那一條條橫平豎直的棋路似乎也變成了縱橫交錯的交通網,展現在眼前的已經不複是平整有序的盤面。而是廣闊無垠的一整片亞歐大陸……
“……各位,借助眼前的棋局,我們不妨分析探讨一下當前的局面、還有國家下一步的行動方略,怎麽樣?”
“哦?……烏斯季諾維奇,你是說——”
“呵呵,是啊。”
面對柯西金若有所思的謹慎提問,總書記笑着點了點頭。
作爲龐大蘇維埃聯盟的最高領導人,馬林科夫的工作性質就是統領全局;而且戰略層面的分析本來就是定性爲主、注重全盤考量,如今正好把之前的一些想法說出來,和在座的幾位論證分析一番。于是他信手從陶瓷棋缽中抓起一些棋子,把盤面略爲布置一下,然後整了整睡袍的寬大衣領,語調沉穩的開始了自己的陳述:
“提及當前的戰略局勢,首先自然要談原因,也就是這一場世界大戰的爆發緣由。
在這方面,帕夫洛維奇主持的工作是卓有成效的,我們已經發現西方國家對這場大戰同樣感到意外、其中甚至也包括我們的宿敵美國。種種迹象顯示,大戰的爆發并非蓄謀已久、而很可能是一種陰謀,這對于我方制定應對策略是很有用處的;但是同時也要認識到,查明大戰爆發的原因,對分析戰局走向卻并沒有太大的價值。”
聽到馬林科夫的開場白,在場的三人都點頭認可,他們和總書記的看法是基本一緻的。
是啊,不管這場莫名爆發的戰争究竟是因何而起,現在都已經沒了意義:龐大的戰争機器一旦轟然開啓、就已經脫離了正常世界的運轉軌道,除非采取強力幹預,否則是沒法阻止這匹脫缰的烈馬發狂向前。
“既然如此,擺在我們面前的問題就隻有一個,那就是如何才能結束戰争?
在這方面,委員會之前已經有了共識,就是資本主義世界的整體力量仍然占據優勢,我們的一切行動都不能脫離這個現實。原本計劃在一場世界大戰中徹底擊敗西方、一舉摧毀資本主義最後堡壘的戰略,可以說是完全不切實際;那麽我國當前的作戰目标,仍然應該是盡力保持既有戰略均勢、争取以相對合理的代價來結束戰争,爲戰後的長期發展赢得更多時間和機遇。
關于這一點,各位,有什麽新的想法沒有?”
“恩,‘以結束戰争爲目标’,我個人一直是完全贊同。”
随着馬林科夫的詢問,謝苗*蘇斯洛夫手指敲了兩下沙發扶手,說話間微微颌首以應。
就是在不久之前,他在國防部與紅海軍元帥謝爾蓋*戈爾什科夫會面時,也當面讨論過這個問題:面對蘇斯洛夫代表蘇維埃主席團的問詢,元帥很直截了當的告訴他“以紅海軍的裝備構成和規模,無法在遠海與美國海軍抗衡”。
而對于美國這個“資本主義的最後堡壘”,如果沒有一支強大的遠洋海軍,所謂“一舉擊潰”也就隻能是一句空談。
在那并不遙遠的舊時代裏,在雖有工作熱情、卻隻喜歡陸軍的前國防部長德米特裏*烏斯季諾夫元帥壓制下,蘇聯紅海軍的裝備建設在七、八十年代一度出現了淺淺的斷層;等到這位老先生終于在一九八四年見了馬克思,戈爾什科夫才得以梳理軍工系統的複雜關系、委任大批精兵強将放手大幹,在主持紅海軍的十二年時間裏建造了六十三艘956、1155型導彈驅逐艦(其中出口到中國六艘、另有兩艘未及交付)、九艘1164型導彈巡洋艦、二十八艘新一代949a型(奧斯卡ii)攻擊型核潛艇和數十艘常規動力核潛艇,以及共計三艘/6/7型重型載機巡洋艦(另有兩艘在建)和大批軍輔船,紅海軍的總噸位比一九八四年幾乎翻了一番!
但是即使如此,面對艦艇總噸位仍居世界第一、尤其具備強大遠洋作戰實力的美國海軍,位居世界第二位的紅海軍由于嚴重缺乏航空母艦和兩栖戰艦等大型艦艇,仍然無法在遠洋上一舉擊潰西方世界的海上力量。
除此之外,由于地緣上的天然劣勢,龐大紅色帝國的四支艦隊彼此分離、難以互相調動協調;在大戰爆發後,蘇聯黑海艦隊更是一直被圍困在黑海,龍困淺灘、難有作爲。
惡劣的地緣形勢,一時半刻自然無法改變。
但是要說最麻煩的問題,還是黑海沿岸集中了蘇聯大部分的軍事船舶工業,如果戰争曠日持久的一直進行下去,紅海軍就算新下水再多戰艦,也無法沖出海峽、補充其他三大艦隊的戰争消耗;不僅如此,三大艦隊的艦艇保養、維修也同樣因爲失去船廠支持而難以爲繼,這一點對長期的持久戰來說是非常不利的。
總而言之,不論是因爲曆史遺留問題、還是受到先天地緣所限,遠洋作戰暫時還不是一種務實的選擇;既然直搗北美是沒有指望,如何理性的面對這場驟然爆發的世界大戰、用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勝利,就是蘇維埃帝國領導人必須面對的一道難題。
“……我們的海軍,坦率的講掣肘太多,很難沖出西方的包圍圈完成作戰任務。而且說到黑海,現在高加索戰區的局面,一時半會還看不到徹底改觀的迹象——”
“唔,是的,關鍵還是高加索。”
沿着蘇斯洛夫的思路,馬林科夫喝了一口清冽的礦泉水,繼續自己的分析:
“最近以來,我也一直在思考高加索的戰局。
對如今這一場世界大戰來說,如果簡單的用圍棋來比喻,可以說高加索戰區正是當前敵我雙方争奪的焦點,也是彼此都傾盡全力厮殺的一塊豐厚的‘劫材’。現在的問題在于,這塊‘劫财’、或者說就是‘兵家之争之地’,卻是來自于我國的領土;在家門口打仗,雖然可以占據天時地利,卻也有很多其他的麻煩和顧忌。
經曆過大戰之初的歐洲大挺進,搶先發動戰争、算是執黑先行的北約被我們一路追打,顯然已經喪失了先手優勢;然而在高加索,敵我雙方的攻守形勢已然逆轉,處于防守态勢的我方恰似後手白棋,面對西方潮水般的攻擊勉力支撐,雖然還不至現出敗象、卻也着實有幾分左右支绌。”(未完待續請搜索,小說更好更新更快!